歌曲似乎带着一种别样的魔力。
戏台之上光影层层叠叠,不断变换。
本来停滞的太阳光缓缓移动,时不时将女孩的脸分割出明明暗暗的色块。
阳光滚落在女孩纤长的睫毛上,很快便被如影随形的阴影卷去。
木偶伴着歌声动作越来越快,就好像是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人在上面舞动,只是被缩小囚禁在方寸之间的木头里。
破旧的戏袍在金光中越来越明亮,仿佛一只染血的蝴蝶,衣袍猎猎。
不,不是仿佛。
女孩的血液顺着丝线注入木偶后,木偶身上的一切都变得有生气起来。
双目炯炯似有神,绛衣如血点却无。
女孩像是俯瞰木偶的神明。
慈悲的给予木偶生命,然后置之度外的看着木偶在戏台上唱念做打。
那几根吊着木偶生命的细细丝线,被女孩轻轻攥在手指间。
便能轻易地操纵着木偶全部的生命。
女孩口中哼唱的曲调,似乎带着细细的哭腔,幽怨深长的像红轿子上的铃铛。
不过仔细一听,便很快消失,辨不清踪迹。
隐藏在这具身体里,江新晨没有像现场观众一样,完全沉浸在木偶的表演中。
而是分出了一二分心神,去注意这具身体。
女孩的手指被丝线缠绕的很紧,斑驳的血迹在瘦削的手背上历历可见。
大颗大颗的血珠滚滚而落,在木偶身边的地面上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血花。
看着收束的越来越紧的细线,江新晨都不由有些害怕。
他与女孩共享这具身体,手指之间的疼痛自然也能感受得到。
木偶越来越快的舞动,他却有些担心坚韧的丝线会不会突然绞断女孩的手指。
好在歌声在最高点戛然而止,女孩操纵着木偶抬起身。
鲜艳明亮的油彩罩在木偶脸上,使它有些诡异的惊悚感。
但看台下的观众并没有感觉丝毫异常,他们全身心的投入进了女孩的表演中。
深邃的五官看起来如痴如醉。
木偶的左臂缓缓抬起,放于额头之上
正好挡住照射下来的阳光,将木偶的脸笼罩在阴影中。
女孩也从高高的背景板后站起身,手指抖动,带动木偶一起,向着台下行了一个不太熟练的谢幕礼。
场下,如潮水般的叫好声、拍巴掌声经久不息。
女孩看向被云层缓缓遮住的太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她从背景板上一跃而下,轻轻拾起地上那颗小小的糖果,小心的放进口袋里。
———
这边江新晨岁月静好的顺利完成了演出。
可另一边,他的两位好队长却陷入了沉默。
在商获的一长段质问抛出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太阳不知何时又从云层中钻了出来。
懒懒的将阳光洒向地面。
商获被银丝割伤的手心泛着隐隐疼痛。
虽然伤口已经治愈不见,但今早那种刺痛的火烧感并没有减轻。
他已经接受过治疗尚且如此,不难想象简邮现在满身是血、一声不吭的坐在那是什么滋味。
心中像是被小小的蛰了一下,泛起酸涩的疼。
他其实并没有很丰富的经验,去让一个总喜欢自己消化一切的孩子习惯依赖别人。
那张在旁人面前总是混不吝的巧嘴,此刻张了又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着面前人低垂的眉眼,实话实说他是有些后悔的。
刚刚的话是否有些过重了。
对待这个人,他其实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让他真的能信任他。
没有把握能时时刻刻读得懂他的心。
没有把握让他们还能以队友的身份一起走下去。
银丝的影响其实不难猜出来,结合他自己身体的变化和刀疤男的样子来看。
大概触碰到丝线的人,就会被木偶人所同化。
身体机能、五官、四肢灵活程度等,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所以按理说,他在看到简邮眼眸的一瞬间不应该那么惊讶和愕然。
但他还是失态了。
那一瞬间,他确确实实的感到了害怕。
害怕面前的这个人真的变成某个不会动不会说话的木偶。
那片无波静海变成一个死物。
其实这是有点自私的。
用尽一切不惜代价,一直是他们特训小组的作战风格。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时间中以最大限度挽救更多人的生命。
这就是为什么连胆子最小的江新晨。
在水族馆里威胁起莲狱使者撒拉来也是毫不畏惧。
因为这是联邦星际军校最高特战组织一直以来的教学传统。
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
这样才能尽可能少的降低救援成本,节省下来去扩大救援范围,融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至于他们的生命,虽然老大再三强调:
特训小组成员的生命与被救援人员同等重要。
但是真正加入组织的人,没有一个会真的好好遵守这条命令。
他们将自己的命运松散的栓在后腰上,以便于腾出更多空间承载他人的生命。
一群要命又不要命的疯子。
这是联邦星际军事指挥部最高指挥官,商获的顶头上司,对每一届学员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