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栖烬从轮椅上站起身来。
轮椅放在门外,自?己拎着那堆乱糟糟的、没有?吃完的糖果踏进了门,先开了灯,然后回头,
“看得见吗?”
池不渝眨眨眼,慢半拍地点头。
然后踏了进来,迈着被酒精控制的步伐,恍恍荡荡地倒进沙发,像倒下去就将乖巧将翅膀收起来的蝴蝶。看样子是?那几杯调制酒的后劲渐渐弥漫,脸和脖子红成一片,反应迟钝,视线找不到焦点,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没有?。
崔栖烬不放心。
把门关上,又环顾四周,找到制水机,看到上次她送的loopy杯,就放在很近很显眼的位置,应该是?经常有?用。
她接一杯水。
反复调试温度,花了些时间。再回头,发现池不渝还在盯她。
这个女人喝醉之后就很喜欢盯人。
落定这个结论?。
崔栖烬将水端过去,等池不渝晃晃悠悠地伸一只?手过来接。她手一缩,很严谨地强调,
“两只?手接。”
池不渝重重点头,两只?手接了,捧着,抿一口,鼓起腮帮子,一点一点咽下去,又盯她,
“你是?哪个?”
崔栖烬庆幸自?己今天没有?碰酒精,也庆幸小区里?没有?会?在大?半夜放音乐的吵闹邻居。于?是?她不会?跟着池不渝瞎胡闹。
“我是?崔栖烬。”
“哪个崔木火?”
“你难道还认识其?他的我?”
“认识。”
池不渝窝在沙发里?,反应很慢地眨眼睛,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一个崔木火好像讨厌我,一个崔木火好像喜欢我,还有?一个……”
“那我是?第三个。”
崔栖烬怕她越说?越乱,只?想赶快让池不渝把热水喝了,稍稍缓过劲,然后自?己就离开。
“第三个?”
池不渝眯起眼,像只?狡黠的黑猫那样笑,“第三个崔木火说?……”线注富
“说?什么??”
崔栖烬应得很敷衍。
池不渝又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她瞧。
崔栖烬实在是?懒得应付醉鬼,又站起身,又在房子里?找了找,找来一个在另一边沙发上窝着的草莓熊。
再过来的时候——
池不渝像是?醉过去了,蜷缩在沙发边边上,晕晕乎乎地抱着水杯,头一栽一栽的,像是?快要直接倒到地上。
可?等她走近,女人又稍稍掀开眼皮。
注视着她的眼尤其?迷离,看到她拿来的草莓熊之后,不用她递过去,就一把拿过来抱住,揉在怀里?,然后在上面蹭蹭下巴,笑眯了眼,声音很飘,轻轻喊她,
“第三个崔木火。”
她还是?没有?讲第三个崔栖烬怎么?样她,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或者是?在这两者中间?尽管崔栖烬本人对此并不好奇。
然后池不渝突然伸出手,手腕从袖口探出来,有?黑色发圈若隐若现,
“你好。”
表情有?点严肃,像是?要找来她的手握一下,表示对她的友好。
崔栖烬觉得她好笑。
有?些懒得理醉鬼的酒疯。
但想了想,看到池不渝一直悬空的手又觉得有?些可?怜,于?是?还是?伸出手去,轻轻握住,
“你好。”
一瞬间掌心相贴,相似却陌生的皮温接触。握手这种行?为,不知道是?被哪个国度定义为社交礼仪。
明明指示生命线爱情线的纹路相互纠缠,超过一分钟,血液和脉搏就会?有?归于?一路的危险,对崔栖烬而言,已经算是?最要紧的一种亲昵亡间。
大?概醉酒的人手心都很热。崔栖烬在握上去的那一刻缩了缩手指。
原本想轻握一下就松开。
结果池不渝握住了就不放,握她就像握另一只?手里?的loopy杯那样紧。却也不说?话,只?用那双恍惚的眼那样盯着她。
像是?在竭力注视些什么?。
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在这一刻得了机会?,疯狂填入掌心沟壑。
崔栖烬呼出一口气。
感觉呼出的气息又不是?自?己的,里?面似乎也被偷藏要命的酒精。
“你怎么?了?”
“你好了吗?”
又是?异口同声,撞在一起。一道声音干涩生硬,另一道声音粘稠柔软。
混在一起,像水和沙同时被灌进滞闷的玻璃鱼缸,一时之间只?剩一种流动的悬浊。
话落。
没有?人再讲话,一时之间只?剩下水和沙流动。崔栖烬动了动喉咙,感觉自?己手掌心粘湿得像是?陷入流沙,与此同时她听?到池不渝忽然咯咯地笑,这个女人似乎觉得这种默契很有?趣。
池不渝上下晃了晃她们交握的手,一边笑,一边忧心忡忡地讲,“崔木火同学,从明天开始,你就得自?己一个人了哦。”
崔栖烬被她的手晃,也被她歪歪倒倒的视线晃眼睛,“我知道,已经麻烦你们这么?多天了,现在不用麻烦你们也是?好事?。”
池不渝突然不晃了。只?盯着她,语气不太满意,“你一句话里?说?了两个麻烦,这点事?哪里?有?你说?的那么?麻烦?”
今夜的池不渝尤其?难缠。
崔栖烬决定不和她争,便轻轻地讲,“可?能也只?是?一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