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栖烬也许久都没有动。
也许她是应该说点什么的,至少,至少,她应该发出一点声响。
于是她喊,
“池不?渝……”
大概是这?句呼唤声音太小,又?或许是下一秒病房里涌进来大量的人,将她的声音淹没。
是池不?渝的爸爸妈妈,三个姨妈,和好几个表姐……很多很多人,一进来就?将在她身旁的池不?渝围得水泄不?通。
她们担忧地讲“水水你怎么样?了?”,红着眼睛讲“以后?不?可以再随便吃菌子了”,又?七嘴八舌地讲“医生怎么说?”“没什么大问题就?好”“你婆婆呢?她这?么大年纪了别也跟着一道出事”“这?就?是和你一块来的朋友们吧,没事吧都,一个个,唉,怎么脸色都这?么不?好看,出来玩一趟遇到这?种事,爸妈看了得多心疼”“本?来还给你准备了个双层大蛋糕,刚刚医生说这?几天都不?要乱吃东西比较好,这?次生日吃不?到蛋糕了莫哭哈……”
世界又?迅速恢复嘈杂。崔栖烬看不?到池不?渝。她不?知道池不?渝到底是什么表情?,只?能从片段言语中,听到池不?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和这?一大家子人说话。
她也不?知道池不?渝到底看不?看得到她,到底有没有看她。
但她看到冉烟和陈文燃,在忙碌的身影中,一个有些惊愕地看着她,却又?在对视一会?后?点点头,大概是对她之前说过的话产生一种迟钝的了然。
另一个张了张唇,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又?没说,只?是从床上下来,推着吊瓶支架,动作极为?慢地走到她身边,坐到她床边,一言不?发。
崔栖烬问她为?什么突然要走过来。
陈文燃有气无力地讲,怕你太孤独。
总之,在这?之后?,没过多久,她们水一瓶瓶都吊完,一大家子人就?拥着始终还有些恍惚的池不?渝离开?。
临走之前,池不?渝爸爸单手抱住池不?渝藕粉色的被子,又?极为?顺手地给她们拎上了一些杂物。崔栖烬原本?想自己拿医院开?的药,池不?渝爸爸又?一只?手勾走,不?太满意地努努嘴,
“家长?都来了,哪能让你们几个生病的小娃儿自个动手。”
她们三个落在后?头,坐池不?渝一个姨妈开?的车。车上,姨妈问了她们三个名字,听到崔栖烬名字时打?了个顿,跟着她念一遍,又?讲是个挺好的名字。
然后?听到她用普通话,也换成有些口音的普通话,笑眯眯地跟她们讲,
“这?两天我们家水水没给你们惹麻烦吧?她是比同龄人要娇气一些,就?请你们你们多担待啊。到成都后?联系我,保准得请你们吃一顿好吃的,这?次元气大伤,是得好好补一下。”
再次回?到池不?渝奶奶家。
崔栖烬把睡衣换下,看到那个黑色旧三星已经被放到床头柜。
她沉默地划开?屏幕,还是那个企鹅界面,池不?渝没有动过。而那个所谓的,让她失误的“红1”,也只?不?过是消息恢复时出现的一个bug,是一个故障,是空白。
她把手机放回?行李箱,又?拿出来,放在了身上,已经没有再存有戒心的必要。
走出卧室,院子里闹闹腾腾的,孟玉红准备的一桌菜,还有冉烟准备的大蛋糕还是没浪费,被摆在坦坦荡荡的院子里,人群热热闹闹,没因为?一份见手青责怪池不?渝贪吃,也没因此责怪她们几个陪行人,更没有对池不?渝奶奶没炒熟的行为?表示任何责怪。
所有人还是热火朝天地准备给池不?渝过生日。
崔栖烬刚踏出门槛,觉得日光泛白得有些刺眼,闭了一下眼,结果胳膊就?被人搀住。睁开?眼,是池不?渝妈妈——眉眼之间?和池不?渝有些像,大概是因为?今天太阳大,卷发上还戴一顶草帽,耳朵上戴着大耳环,化着素雅的淡妆,端给她一碗还泛着热气的苹果梨水。
似乎是看到她格外苍白的脸色,还忧心地拍了拍她的肩,
“乖乖,你怎么看起来比其他人严重得多。”
“来,把这?个喝了啊,对胃舒服的,水水每次肠胃不?舒服都央着我给她煮,她就?不?哼唧了。”
“她喝了吗?”
这?是崔栖烬的第?一反应。
“没呢。”池不?渝妈妈讲,“这?不?是刚煮好给她端过去吗。”
原来这?碗是准备给池不?渝的。
崔栖烬抿了一下唇,刚想说让池不?渝先?喝。
池不?渝妈妈又?已经塞了过来,丝毫不?小气地拍一下她的肩,然后?讲,“就?一碗苹果梨水,哪个都有,讲什么先?后?顺序撒。”
临走之前又?笑眯眯地嘱咐,“小心烫哈,慢点喝,别急着来。”
之后?是被池不?渝期待很久的切蛋糕环节。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恢复,又?或者是切了蛋糕也吃不?到,总之池不?渝脸色还是没有恢复过来,被日光晒着格外白,也没有来得及化漂漂亮亮的妆,只?涂了个口红。
吹蜡烛的时候,嘴角的笑似乎有些勉强。
或许这?是崔栖烬的错觉。
她几乎没从池不?渝脸上看到过强颜欢笑的神情?,以至于她也不?知道,池不?渝的强颜欢笑,究竟是何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