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烟又问,要不要她陪她住几?天。
池不渝当时?靠在她肩上,捏着手机,吹了很久的风,轻轻地跟她讲,
“冉冉,你不用担心我。我想一个人好好消化一下这?件事。”
大概率,从那天起,池不渝就一直是一个人待着,也一直是维持这?个状态——
穿卫衣,戴兜帽,因为懒得?弄头发。戴框架眼镜,看得?出黑眼圈有?点重,应该是没怎么睡过觉。基本素颜,顶多涂一个口?红。在住处,在工作室跑来跑去,她在让自己?以为自己?很忙。
冉烟看到她又抱一堆杂志过来,开始剪图。终于忍不住,抢过剪刀,
“水水你先停一下。”
池不渝被抢了剪刀。
没有?恼,只是低着头,直直地伸出手来,很小声地说,“冉冉你还给我。”
冉烟没有?还给她。
甚至单刀直入,“你说要一个人消化一下,所以这?几?天就一直在做这?些事?”
池不渝扯扯兜帽的线,闷闷不乐地讲,
“也不全是。”
“那你还做了什么?”
池不渝将?兜帽两根线缠到一起,像是思考,好一会,慢吞吞地说,
“给家里大扫除了三次,看了一集《海绵宝宝》看不下去,每天都去真心话大芒果挑芒果,但是没挑到好的,一个都没买,跟妈妈每天打三个电话,问她一日三餐有?没有?吃好,对了,我还发现,我好像好久都没有?写日记了,所以我打开了日记本,从头看到尾,结果只写了一条,就写不下去了……”
声音越说越轻,像是快要沉到乌云里。但下一秒,她似乎发现了这?种端倪,很快挣扎着从中飘起。
吸了吸鼻子,朝冉烟眯起眼笑一下,“这?样讲起来,我好像还是做了很多事情哦。”
“才怪。”冉烟一句话就给她堵回?去。
“才怪的才怪。”池不渝反驳。
冉烟不讲话,只是看她一会,然后又将?剪刀还给了她。
池不渝接过去。
咬了咬唇,想接着剪自己?手里这?本杂志,低了一会头,剪了一下,却剪偏,杂志模特?的头被剪掉。
她卡住,手抖了抖。
想继续下剪刀。
用了力,却没有?剪下去。
最终,只能缓缓将?剪刀放下来,有?些颓唐地坐下来,双臂交叠,放在桌上,侧脸枕上去,抬头,在兜帽帽沿下看向冉烟,有?些费力地眨了几?下眼。
瞳仁里面很快就浮游潮润的光。
瘪了瘪嘴,“冉冉,那个人,怎么会是崔栖烬呢?怎么会呢?”
冉烟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池不渝这?几?天有?多少次怀疑过、自欺欺人过,或者是迷茫过。
她倚在桌沿边,拍拍池不渝的头,“你问过她没有??”
池不渝点点头。
然后又摇摇头,“就那天,问过她到底是不是。”
“之后……”
她抿了抿唇,“之后我们就没联系过了。”
冉烟点点头,“骗了你这?么多年,是该让她吃点苦头。”
池不渝差点被她故作凶狠的语气逗笑,但脑子太乱,又笑不出来。
于是只干巴巴地问,“那……那她?”
冉烟瞥她一眼,“陈文燃今天是去看了她一眼。”
池不渝不看她了,用手指戳了戳桌面,捻了捻被剪下来的图纸。
好一会。
还是没有?听见冉烟继续往下说。
终于憋不住问,“她怎么样?”
“比你差一点。”冉烟十分简洁地说,“但还活着。”
池不渝“哦”了一声,竭力不掉进冉烟的陷阱,“她肯定还是过得?很有?规划,按时?按点地活着吧。”
冉烟没有?说话。
池不渝匆匆忙忙地抬起眼,“难道?不是?”
冉烟顾左右而言他,“你先管好你自己?,行不行?”
池不渝点点桌面,埋着下巴,像小孩子在说大话,“我这?几?天过得?很好啊。”
“那你怎么不敢见人?”冉烟一针见血。
池不渝点在桌面上的手指停了,缓缓缩到卫衣袖口?里去。好半天,才尤其迷茫地说,“我只是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在我们两个这?里会变成现在这?样?好乱,也好复杂。”
“简单吗?”冉烟抱着双臂,“我不这?么觉得?。”
池不渝抬起眼来,眼圈瞬间有?些发红。
“十几?岁的年纪能有?多成熟?大家不就是会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复杂?”冉烟说着叹了口?气,隔着兜帽拍她的头,
“两个小朋友而已,这?个年纪不都这?样吗?没谈过恋爱,没经历过,第一次遇到喜欢的人难免会迷茫,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她到底为什么没有?出现?我到底该不该继续喜欢她?这?些已经算是天大的难题了。”
“冉冉……”
池不渝在卫衣上蹭了蹭下巴,“你好好哦。”
冉烟笑一笑,很不客气地接受了这?番夸奖。过了一会,又问,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我……”
池不渝两只手圈得?更紧,她将?下半张脸都埋进卫衣袖子上,愣愣望着铺在桌上的纸张,
“其实我,一直都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