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不渝愣愣盯着黑屏手机里倒映着的自己,久久地,在心里想,原来是?忱星出事了。
那崔栖烬肯定也会去处理的吧?
那处理的时候,不看手机,也是?有?可能的吧?
“噗嚓——”
公交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门敞开,穿蓝色制服的司机叔叔在里头问她?,
“妹儿你上不上车嘛!”
应该没有?要去的必要了。
池不渝张了张干涩的唇,刚刚一路赶过来,她?没来得及喝水。
她?看了看周围。
手机也关机。
就算是?想坐也没有?得坐。
公交车关了门,开走了,池不渝看看四周,空旷的马路,没有?电的手机,黑沉沉的乌云,上不去的公交车……
池不渝忽然觉得好委屈。
她?想她?再也不要吃椰子糖,可手上下意识地又去摸包包的糖,却在包包里摸到?了稀里哗啦的几个硬币——
昨天。
崔栖烬请她?吃蛋烘糕,结果空耳,听嬢嬢说错价钱,一下子多转了几块钱过去。嬢嬢当时急着收摊,本来想赶快给崔栖烬转过去。结果崔栖烬很随意地从嬢嬢零钱摊里,拿了几块硬币。
嬢嬢很惊讶她?们?在这个时代还会用现金。
崔栖烬当时很礼貌地笑,说自己经常手机会没电,有?时候也可以?用一用现金,如果迷路了也可以?用硬币搭公交车,或者买一瓶水,至少?不让自己像在沙漠一样渴死掉。
听上去像崔栖烬特有?的冷幽默。
池不渝笑起?来。
然后发现,崔栖烬很顺手地,把这些稀里哗啦的硬币,放到?了她?拎着的小包包里。大概是?看到?她?稀里糊涂的表情,崔栖烬又绷着下巴,弹一下她?的额头,讲,
“帮我先装一下,不可以?吗?”
经常马马虎虎忘记给手机充电,出门也不会确保是?百分之百电量的,到?底是?哪一个?
经常迷路,总是?一发生什么事,脑子就转不动,也不知?道往哪里走,总是?要在原地被找到?的那一个,又到?底是?谁?
经常身上连备用现金不带,手机没电就没了行动能力?,所以?在香港火灾之后给自己买杯水的钱都没有?的,又到?底是?哪一个?
池不渝想,这个答案几乎不用怀疑。
下一班既定路线的公交车开过来,池不渝踏上公交车。她?不知?道这班公交车到?底会不会带她?见到?崔栖烬,大概率可能性极低。忱星出了事,可能是?哮喘又犯了,崔栖烬怎么会抛下忱星过来,和她?赴一个都没有?正?式约定过,只是?说“天气好”才有?后续的约……
可是?,可是?。
池不渝寻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看乌云彻底压下来,看雨丝一点点将玻璃沾湿,她?又鼓足干劲地想——
也许做一点笨笨的事,也没有?关系。
这辆在雨雾中行使的公交,似乎是?从二零一四开到?了二零二四,又或者是?倒过来。
池不渝分不清了。
总之。
两场雨似乎混在了一起?。池不渝下了车,发现自己又没有?带伞,于是?只好抬起?手,挡自己精心化好的妆,努力?不让睫毛和脸被淋湿。
她?知?道崔栖烬不会在这里。
但还是?想要这样做。
就好像,只是?独自赴约,也想要漂漂亮亮的。
池不渝闷着脸,踏着四处飞溅的水洼,很茫然地找到?了已?经彻底黑掉的旧商场——
原来,十年真的改变很多事。
十年前热闹拥挤的商场,到?了二零二四,经历了那么多事,就已?经被关停,里面空空荡荡,散着像网络上那种?千禧年代怀旧图片的蓝光,门上挂着一个黄色的牌子,上面写“禁止通行”。池不渝不死心,上前摇了摇,发现真的不可以?进去。
她?垂头丧气。
抹一抹自己黏腻的脸,不知?道是?汗和雨混在一起?,还是?妆彻底花掉。
而商场外也没有?什么人像她?一样逗留,只有?一盏路灯柱柱,孤零零地照着在雨夜匆匆过路的每一个人。
刚刚还兴冲冲地想,要来赴自己一个人的约。
现在才发现,原来连一个旧商场都不会等?自己那么久。
该回?去了。
池不渝有?种?说不出来的失望。
她?想,如果这个商场没有?关门的话,也许她?会没有?那么失望。
她?没心思再挡自己已?经花了妆的脸。
叹一口气。
闷着头,踏过路灯,发现自己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像又细又瘦的某种?动物。
她?抬一抬手,影子也跟着抬一抬。
她?抱住自己,影子也畏畏缩缩地跟着她?抱住自己。
她?吸吸鼻子,抹一抹自己花掉的脸,突然之间好生成?都的气。雨淅淅沥沥地砸落在地面,将影子一点一点变得朦胧。
她?绕过商场的电影院出口,坐在台阶上躲雨,突然之间好难过。
模糊间她?注意到?有?一道很微弱的声音忽然出现,
“池不渝?”
像是?朦胧的雨都被一整个暂停。池不渝模糊间抬头,先是?闻到?了椰子糖的甜味。
然后她?看见崔栖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