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将铁门拉开。
一股浓郁至极的血腥味直冲进鼻腔。
说实话,这种味道不论闻多少次都无法习惯,都能让人产生生理性的反胃,慕怀君抬手捂住口鼻,在门口等了会儿都没听见里面传来什么不一样的动静,也没看见谁往外来,便大着胆子迈步进去。
这是一个比外面房间要小三分之二的逼仄空间,就像一个小厕所。
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木盆、金属盆,还有一个大木桶。入目可及之处,血,到处都是血,几乎将整个小房间都染成了红色,慕怀君一脚踩在血泊之中,隔着鞋子似乎都还能感受到脚下的湿滑粘稠,这让他浑身都笼罩着强烈的不适。
一个女人此时正瘫坐在地上。
女人穿着一身宽大的睡裙,白色的布面全是斑驳的血迹,其中以下端最为浓厚。
一头棕色的长发垂落下来,双手搭在身前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是她,在哀怨痛苦的低泣着。
慕怀君盯着女人的背影观察片刻,背靠着墙壁手四处摸索,终于让他摸索到一把摆放在木架顶端的木梳子,没有丝毫迟疑的就将木梳子丢了过去,见木梳子从女人的身体里穿过,他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踩踏在黏腻的血液上,落下一个个脚印。
慕怀君走到女人的身后,低头看。
突然间,女人身体一挺,手猛地往前一杵。
正前方是一个木盆,女人的动作搅动出“哗啦”的水声,慕怀君定睛一看,瞳孔因为震惊而猛地的缩了一下,捂住口鼻的手无意识的收紧,让他一时间无法吸入空气而屏息了几秒。木盆里有一团黑黑的东西,东西在不断的鼓动着,像一坨有生命的肉块!
女人的双手正死死的掐住肉团。
“为什么……为什么……”
慕怀君连忙压低了身子,竖着耳朵仔细听那模糊的低语。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怎么会是怪物!你为什么会是一只怪物!”
嘶哑的声音中充满着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和难以接受的不甘。
“我的孩子不会是一只怪物!不是!不是!”
慕怀君清晰的捕捉到那一句“我的孩子”。
目光落在盆里的那团肉身上,这绝对不是一个抽象的形容!这真的只是一团黑肉,他甚至辨认不出哪里是头哪里是脚,那触手一般在盆里摇摆缠绕的东西也就非常姑且勉强能称得上一双手臂,所以这女人要把自己的孩子掐死,分辨得出哪里是脖子吗?
事实证明,女人根本无法杀死它。
而女人的精神状况也非常奇怪,如梦中惊醒般又倏地收回了手,抱着自己的身体抖若筛糠,嘴里嘶哑的质问又再度转换成了痛苦的哀泣:“不、不……你是我的孩子,我不该这么对你……你是妈妈的好孩子……”
反反复复,女人沉浸在一种诡异的癫狂状态。
慕怀君听了两遍后便开始搜寻起房间里的其他角落,他甚至将盆里的那些血水都全部倒掉,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他看到三层木架的中间有一把剪刀,都想去拿起来看能不能用来防身,但那也只是一个虚影的存在罢了。
往后退到门边,慕怀君只能静下心来等待。
异变产生时会有时间上的错乱,可能等一会儿就转换成另外的场景。
疯疯癫癫的女人一会儿哭一会儿怒,最后还是接受了现实,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大量的鲜血淅淅沥沥的从她的睡裙之中滴落而下,她浑不在意自己破败的身体,转过身来朝着门走来。
慕怀君连忙贴墙。
女人低垂着头,凌乱的头发将脸庞完全遮住,根本看不到她的样貌。
慕怀君微微屏住了呼吸,女人走到他的面前就停了下来,此时他也有点辨认不出女人是个虚影还是个真实的存在,他可以闻到她身上刺鼻的血腥气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也可以听到她粗重的呼吸,还有从身上流淌而下的血液,正滴答滴答的汇入脚下的血泊之中。
女人停住了,停在他的面前。
慕怀君能感受到急速的心跳正撞击着胸腔。
女人缓缓的抬起了头。
凌乱的头发之间,浑浊的左眼珠子透着空茫的蓝。
她似乎看的不是慕怀君,抬起头来后没有任何停留又转头看向门外,身子艰难的扭转,却因光着脚在湿润的地面上行走而不小心滑了一下,她撞在了门框上,却没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依旧失魂落魄的离开这个狭小黑暗的房间。
突然从房间里走出个鬼似的女人,吓得门口两人砸门的动静更大了。
慕怀君看了眼被摆放着畸形婴儿的木盆,又看向缓慢往外走的女人。
女人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走到房间中心的摇篮处。
空荡荡的手臂间像是怀抱着什么,女人将“它”轻柔的放进木摇篮中,木摇篮在她手里开始轻轻摇晃起来,女人嘴里吟唱着断断续续从未听过的摇篮曲,这时,房间内环绕着的一直未曾停歇过的婴儿啼哭慢慢收了声。
“哗啦——”
“叮铃铃——”
木摇篮头顶的摇铃转动着、摇晃着,如果没有周围印在墙壁上扭曲的黑影,没有遍地流淌的鲜血,也没有木摇篮前那一身被血浸透的红色睡裙,更没有之前盆里那畸形诡异的婴儿,这会是一副多么温馨又美好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