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的银铃不时地晃动,雪天里,银铃声一阵接一阵,少年眼睫被挡住,唇角却少有的真心勾出一个笑意。
岚桥月色,他们看到了站在桥边给阿骞拿糖葫芦的夏长赢。
夏长赢手中拿着糖葫芦,阿骞好似有些困了,躺在他怀中。支着眼眸,半睁不睁地,声音脆生生,但却轻地几乎听不见:“不是说,陈时哥哥他们会来吗?”
夏长赢低着头,面上是往日鲜少看到的温柔神色:“会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骗过的,你明明说过的早点带我走。”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舍不得你和我一起走,但我也很自私,我想你和我一起走。”
阿骞的面庞在月色下显得苍白透明,她伸出手抱住夏长赢,两人的魂魄逐渐浅淡。
“大骗子,你怎么放心我一个人?”
“所以我们俩…要一起走……”
风雪中,银铃声靠近。
他们回头,看到了陈时一行人。
风雪又静静地飘了下来,簌簌雪花落下。
“陈时。”
“陈时哥哥!”
几人走近,阿骞的肤色在月光下宛若透明,面色苍白若霜雪,却漏出一个笑来。只笑芙蓉败,生不逢时,寒月煎人寿。
“阿骞。”
几人一时之间失了言语,好似开口霜雪便要将两人魂吹散。
“谢谢几位哥哥这些日子的照顾。”
“阿骞第一次吃到糖葫芦,很好吃……”
阿骞说一句,她同夏长赢的肤色便透明一分。
那声音起初还很清晰,渐渐地,被风吹散,听得又不太清了。
“皓文哥哥也很好,处处哄着我……”
“仙君哥哥虽然冷却是热心肠……”
“还有陈时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那笑逐渐透明,最后消散时,阿骞忽地凑到陈时耳边,只听风吹过,少女的声音若散去的雪。
“陈时哥哥,我送你个礼物。”
“——世间再无牵丝蛊,祝你事事顺遂。”
耳边的声音像风,没抓住,只见月光下,魂魄涣散,如尘埃,霏霏雪,镜花水月空。
森白骨,魂消散,黄泉月下,不相离。
第32章 黄粱梦一场,荒唐饮酒醉。
西洲,傀儡门。
此时一个生的雌雄莫辨的姑娘编者细软辫子,头顶银饰满头,身着异域裙摆,腰间银铃晃动。
西洲冬日雪下的不多,大多时都是湿冷凛冬,不消下雪,寒凉意味也少不得。
她将门窗关实了,莹白掌心上一条通体青色的小蛇正绕着她的皓腕,室内点着一盏鲛人烛,灯火忽明忽灭。
而那姑娘前方的床榻上,正躺着位面容冷峻,眉眼乌沉的青年。青年容貌绝顶,肤若凝脂,粉面桃花,却生的不女相,反而因高挺鼻梁忽显硬朗轮廓,只依稀看到一条横跨半张脸的疤痕从那张绝顶脸上张牙舞爪,从额角划至脸颊。
姑娘忽地走近,眉目颦蹙,指尖点到青年脸上,喃喃:“牵丝蛊,解了?”
但床榻上的青年并无反应,只消看到屋内鲛人烛这时灼灼,将少年的冷硬轮廓照得浅淡些许,唇珠间含着一枚鲛珠。
月华浸润唇色,姑娘腰间银铃微微响动,手上的青蛇一时之间缠得更紧了些。
她面上冷淡,收回手,屋内烛光衬得她面容难辨,许久,才听到她意味不明的声音:“有意思。”
不消片刻,屋门一阵响动,冒出个半大小男孩。
男孩一溜烟钻进屋子,右眼空洞,左眼眸光若黑曜石,明亮似星子。
此番脸上沾了糕点残渣,乌黑的那颗眼睛盯着姑娘,好一会才咽下糕点问:“阿若姐姐,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姑娘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回:“快了。”
“——倒是你,少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免得你哥哥回来还要替你收拾。”
男孩听了低下头,踢了踢脚下不存在的灰尘,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道:“知道了,阿若姐姐。”
————
“不立衣冠冢吗?”皓文问,目光小心翼翼从几人面上徘徊。
眼下街道熙熙攘攘,还听到放灯猜谜以及商贩叫卖的声音传来,但几人却静默下来。
好半天,都没听到有人回应。
皓文自觉无趣地闭上嘴,面上强撑着笑意,心底不是滋味。
明夜便是元宵佳节,前几日宗门的师兄弟传来传音符,不日他就要和师叔一起回宗门了。
师兄师姐们都是顶好的人,虽嫌弃他,却也各个惦记他。
他忽地想到那日秘境,黑衣人将他桎梏住,梅初师兄从天而降挡在他身前的场景。
阿骞浑身是血,却将他推了出去。
不过几日时光,倒像是场梦境。
黄粱梦一场,好似荒唐饮酒醉。
直觉喉咙发紧,想要再开口调节凝滞氛围的心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开口。
倒是陈时先回头来,面上被皎洁月白照得面容苍白,只是也有些薄脆的意味。
他挑眉,眼睫被遮挡,却也掩盖不住他的蓬勃英姿:“喝酒去。”
少年墨发扬起,身后素剑发出嗡鸣,他靠在沈卿池怀中,语调不见低昂。
仿佛阿骞魂消时失神片刻的并不是他一般。
继而又听他道:“人生无处不别离。”
“别那么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