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黑衣人弯腰看着面前一席白衣的少年,他微微垂头,只撩开半只眼睛去看少年的神态。此番少年面上冷涔,一双明亮的眼眸晦涩不明地望着远方,像是有些出神。
少年闻言微微回神,面上露出些许笑意,“你是说……有人自称是我父亲的前部下,可助我一臂之力?”
说到这时,少年的眼眸中明显闪过一丝兴味,但那神色却不达眼底,堪堪看到淡淡的神色,令人难以猜测少年的真实想法。
“是。”黑衣人的腰压得更低,不敢多看,只是心中暗自道,这样的少主好似有些少见。
“知道了,你注意些,看看他们想要什么。”少年谈到这有些兴致缺缺,黑衣人又有些疑惑了,这个少主格外的独特,他的父亲也就是前任宗主背叛了他们,不少追随者因之愤恨,但到底耗费了十几年心血找到了他的骨肉。
他们想要培养一个新的宗主来引领他们向前,以此要挟一个手无寸铁且修不成正道只能以此憎恨世界的少年。这样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同样也十分残酷。
几百年前的宗门恩怨与一个连所谓的虚伪的父爱都得不到,最终却还要替他们这群人来承担所谓的过与罪。
但偏偏,少年却答应了。
他还记得初见时,少年站在一片桃林中,眸光称得上是单纯,就一双干净如春雨的眼睛看着他,问了一个问题,“你是说,我无法修道的原因的因为我的父亲是一个魔?”
实在过于荒谬。
当时的他是如何回答的已经忘记了,或许说了许多曾经的陈年旧事,又或许是控诉了许多关于他“父亲”的背叛,又或许说,承诺了少年如若修魔道,最终或许不再那般弱小。
但少年一言不发,直到他以为需要无功而返时,少年忽然抬起头笑了下,漫山桃花兴许都没那般好看吧,但少年却笑得如春光般明媚,他听到少年一字一句,认下了他本生于污泥的出生,又将光明的正派弟子身份彻底被扣上魔族新任少主的身份。
那日的春风很温柔,少年的声音也是好听的,他听到少年说,“也许这样……我也就可以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了吧……”
回忆与现实交织,眼下如今是夏初,空中燥热,少年就站在绿林中,一席白衣胜雪,分明是个活该被保护的人物,却被推着走向黑暗。
黑衣人一时之间忽地又有些不确定般,离开前他最终还是问,“少主……为何要答应我?”
周辛昂抬起眼,看了眼跟随自己几十年的黑衣人,他思虑片刻,忽地开口,“兴许是,天道不公吧。”
“如今我也是个真正的罪人了,怪不得别人。我只是想替我自己讨个公道,这个人只能是那个人来赔。”
黑衣人忽地一震,像是想通了什么般回头,他与少年四目相对,最终却不再说什么,只是道,“我愿永远追随少主。”
“那便不要忘记你说的话,永远都不要背叛我。”
这时,另一边林子忽地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圣子大人!你在里面吗?”
少年闻言别过身子,淡淡开口,“你回去吧,有需要我会找你的。这段时间东洲举办祈福,你不必费心来找我。大可传音或者送信。”
黑衣人闻言垂头答是,没一会便消失在了林中。
恰好这时那侍女也找到了周辛昂,笑颜展开地说,“圣子大人!快些同我一起回去,其余几位圣子都到了,就还差您一位。明日马上就要去荒山祈福了!”
荒山有半神神鹿,祈福算是东洲圣子们的责任,周辛昂来了一月有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闻言也只是点点头,问起了余寻音,“我师姐近来可有找我?”
“啊?你说那位余师姐呀?余师姐他好像下山了,兴许要傍晚回来。”
侍女年岁并不大,说话时比较跳脱,周辛昂也不大计较这些事情,只是心中有些挂念余寻音。自从南坞一行后,他对于陈时就莫名十分愧疚,多半思念当年师兄待他十分好的那些日子,又想起他们诀别的最后一面。
余寻音是证明他们曾经师兄弟情谊的唯一一个见证,只有师姐还会记得他只是个长不大爱撒娇的少年,也只有她还会劝慰,也许会有回头路。
不知不觉中想了许多事情,但最终他摇摇头,跟着侍女离开了。
*
钟山。
“快到了。”朱白玉行到一个石洞前忽地停下,有些狼狈地回头。
这几日他同沈卿池和陈时一同出发前往钟山。钟山距离青莲岛是一片海域,几人过来并不容易,越靠近钟山,可使用的灵力便越是稀少,直到踏入钟山那一刻,他们身上的灵力便被下了禁制,便无法借助任何外力了。
钟山外叠嶂颇多,青山浸在一片缥缈云雾中。只依稀看得清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大多时,他们路过崎岖山路亦或是险要的山坳,也只能硬生生地爬。
但他们在这片山里走了差不多几日都还没碰到所谓的仙门洞府。朱白玉不由得有些挫败,“还未找到。”
眼下已经是第五日,他们无法使用灵力,也无法使用法器,只能靠着自己一步一步一走。但每行一日,第二日又会倒回原点。
陈时瞧着天际皑皑的云雾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往生镜因为算是开天神器,倒不惧这上神气息。故而不被压制。它在俩人的神识里待了许久,见他们走了几天忽地开口,“这上神故意的,他早知道有人要来,不愿意见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