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大嗓儿?”
意识沉入识海,沈栖梧蹲在葳蕤繁茂的大树底下,一遍遍呼唤小白鸟,仍旧无鸟应答。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感受到树上传来生命时有时无的气息,枝叶随着呼吸轻-颤。沈栖梧飘上树,守在小白鸟用柳枝串满宝石的鸟窝旁,“好吧,你只是睡着了。”
他放缓呼吸。轻声地,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谁的美梦。
又过半晌。
小白鸟气息均匀起伏,应当睡得很香甜。
沈栖梧渐渐萌生出一个念头:是摇醒它呢?还是在摇醒它之后,片成烤肉吃呢?
最终,沈栖梧在两者之间,选择了先出洞府。
炼化龙髓,重塑经脉。平稳渡过这两个阶段后,灵根修复的基本工作就已圆满完成。
沈栖梧召出逐光,试了试。
顿时,洞府周围的灵气齐聚涌来,化为无形的箭。呼啸一声,浩瀚灵力携带着磅礴的箭意射向长空,嘭嘭嘭——
上人峰以及相邻的广林峰,数百名弟子几乎是同时抬头,“哇哦~”
皓月之下,如同长夜破晓,漫天烟火炸开,形成璀璨炫目的光。
他们无一不惊叹:“好漂亮的烟花。”
灵府充盈,金丹稳固,是大圆满境界。虽然离重回原主元婴境巅峰还差一步,但沈栖梧很满意。
他变强了,现在感觉浑身都充满力量,以后再也不必胆战心惊自己使用灵力会老骨头散架——活受罪了。
原本这份喜悦应该让小白鸟第一个知道,但它在睡觉。他还想到了倒霉徒弟,但手中传音的金箔纸鹤迟迟没有回应。
手腕翻转,纸鹤散开,平整地恢复成金箔片,收进腰间佩戴的乾坤小锦囊里。
星辉洒落人间,长风过境,群山涌动。谁不曾年少,谁不曾肆意轻狂过呢?
沈栖梧看着头顶盛放的光,浅笑:“就当是和众师弟、师妹们共享了。”
三岁开蒙;七岁当选皇子伴读;十二岁入国子监;十五岁科举及第,策马游街名动燕京,却死于大周113年秋,享年仅二十。
十五岁那年发生了很多事。
十五岁,一夜暴病,仿佛沉疴宿疾许多年,他失去了味觉。十五岁,术士曾言他活不过及冠。十五岁,他也曾获得入道修仙的机缘,最终却咫尺之遥失之交臂。
此后五年……
沈栖梧轻喃:“一切都过去了。”
悬在头顶“活不过及冠”的重剑,在此刻变成了光,一并驱散了曾经无数个与命运抗争的黑夜。
与此同时。广林峰,泽兰雅筑。
湖心亭之上,月色静谧。择言仙君和裴云岫手执黑白子,你来我往,一招一式,正在棋盘上厮杀。
骤然间,天光乍现,闪过二人冷峻的眉眼,照亮在黑子步步进攻、局势一片大好的棋盘上。
黑子捏在裴云岫指尖,衬得他的手愈发冷白修长。
择言仙君甘拜下风,白子扔进棋篓里,“我输了,不过——”
他手中的折扇一转,遥指上人峰光亮最盛的方向,“那是小七的洞府。”
然而,裴云岫只顾着收拾棋盘上的黑子,不做丝毫反应。
“你生辰那天,全怀明宗的师弟师妹都给你送了贺礼,就沈栖梧没有。他一向最喜欢你,你不好奇他为什么没来么?”
裴云岫却是抬头笑道:“我更好奇仙君为什么也没有准备贺礼。”
“咳咳——你这孩子,提这个做什么,多见外?”
择言仙君摇扇,试图将裴云岫的视线引到上人峰天际,“你瞧瞧那烟花,多漂亮啊。说不定就是小七特地放给你看的,他对你爱炽热浓烈璀璨,一如这漫天烟火。”
裴云岫:“……”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有什么心事吗?”
裴云岫扶额,将所有棋子都归置收拢后,无奈道:“秦师弟闭关,看来您是真的苦闷极了。”
“哎,秦湛那个闷葫芦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小七又逗不得,上次差点一把火把我的灵契司大殿给烧了。现在也就只有你能说说话,聊以慰藉。”
择言仙君目光远眺上人峰的方向,烟花在眼底绽放。
他歪头,若有所思:那日飞舟上,沈栖梧好像真的变了。
突然想到什么,择言仙君又问:“离小秦出关还远,你为什么不找小七商量呢?”
天际最后一朵烟花落下,湖心亭的月色重归平静。
裴云岫避而不谈,“接下来狩猎大会,各项事务繁琐,仙君何不早些歇息?”
择言仙君:“瞧瞧,茶没喝你几口,棋也没下几盘,就开始赶人了。”
随后,他晃动扇子,抚掌大笑。他终于记起自己为何来小裴这里了——给狩猎大会准备的开幕致辞还差点儿意思,所以出来溜达溜达,找找灵感。
择言仙君潇洒离去的背影,渐渐融入无边黑暗。风中传来他的笑声,荡起湖面一圈圈涟漪。
*
“景兴213年立冬,怀明宗第十届狩猎大会将在森幽林举行。我宗金丹境及以下修为的修士,不限年龄、不限天资,皆可参与,以妖兽猎杀积分最高者胜。
怀明宗的狩猎大会自186年开创,三年一届,已经陪伴我们走过了二十六载春秋,如今迎来了二十七载——也就是我们的第十届狩猎大会正如火如荼展开!
从磕磕绊绊、事故频出、成效不佳的第一届,到如今业务熟练、至臻完备的第十届,我们坚持了二十七年,不断摸索改进了二十七年!这二十七年,我们靠的是什么?为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