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在意狩猎大会名次。当时察觉到森幽林不对劲,他立马就使用通行玉牌传送,去找择言仙君和裴师兄来救援了。
这时,裴云岫清冷的声音传来,“既然师弟无碍,那你和苍师侄就随我去一趟刑惩司,说说你们在森幽林中做了什么?”
身为刑惩司的执事,韩思柏退出脑袋叠叠乐组。
绕过屏风走进来的,他站直身体,正了正衣冠,对沈师兄道:“森幽林秘境一直被控制得很好,危险等级并不高,腹地结界内也只圈禁了一只四阶妖兽,但现在森幽林内最常见的三阶铁齿金瞳巨狼,短短几天内一跃变成四阶妖兽。这很奇怪,刑惩司需要查明原因。”
沈栖梧调整坐姿,挪了挪靠枕,让自己靠得更舒适点。
“那师兄可有查出什么?”
他仰头,修长漂亮的颈部线条映入裴云岫眼底,同时还有他在病榻上慵懒的坐姿,以及过分清透的目光。
裴云岫与他对视,脚步上前离病榻更近一点。
他清冷的声音似乎有一瞬间变得柔和,“目前还没有查出有用的线索,所以希望师弟如实相告,你在森幽林中到底看到了什么,你为什么会提前得知妖兽异动?”
沈栖梧眨眼,眉眼的笑意像是漫天桃花落下,惨白的面色也渐渐红润。
他咳了一声,然后装作十分诧异地问倒霉徒弟:“你没说吗?你为什么不告诉你裴师叔真相呢?”
第17章 与生契
宽大的袖口下,苍九时拳头紧握,隐忍不发。
森幽林里,沈栖梧最后那句“从今之后我们两清”的话,他记得。他也知道沈栖梧在等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他们彼此都捏住了对方的把柄——他修炼魔族禁术,而他是妖。都不被怀明宗所容。
所有的僵持和辖制到最后,都是鱼死网破的地步,就看谁比谁更疯狂,更能豁得出去。
而现在,揭发沈栖梧修炼禁术,还是隐瞒。沈栖梧将这个选择权交到了他手里。
很显然,他会选择后者。沈栖梧心里也有底。
但如何隐瞒,如何向裴云岫交代。沈栖梧也一并将这些问题都甩给了他。
视线中,沈栖梧把玩着靠枕上的流苏,气定神闲。好似那绯色的流苏是什么稀罕珍宝,他爱不释手,玩得不亦乐乎。
苍九时低头,碎发柔软垂下,阴影吞没他脸上真实的表情。
忽然,少年缩瑟着肩膀,传来怯懦无助的声音,“师父,您伤得这么重。我害怕,我不敢说。”
这话一出,顿时就引起了医馆内众人的警觉:有内情,必定是有内情!
狩猎大会从未出现过这么大的纰漏,森幽林又是一个严格把控、十分安全的小秘境。很难说,妖兽暴动不是人为造成的。刑惩司目前收集到的证据也都指向于此,尤其是指向最关键性的两个人——沈栖梧和苍九时这对师徒。
根据以往沈栖梧的所作所为,以及现在苍九时这小可怜的模样,众人合理怀疑沈栖梧就是那个幕后黑手,甚至威逼自己的徒弟共犯。
不然为什么苍九时一个炼气期的弟子会去森幽林腹地,这不是找死么?
并且,苍九时虽然时常遭受沈栖梧虐待,悲惨可怜,但仍然初心不改,是个积极阳光、热爱生活的好少年。怀明宗自创立以来,就没见这样纯真开朗的弟子。他怎么会想不开呢?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沈栖梧!
姜炏怒瞪沈栖梧。
听着苍九时意味不明的话,沈栖梧挑眉,摸流苏的手指停顿,眼底的笑意藏了几分锐利。
他对柔弱可怜还倒霉的徒弟道:“你是害怕我呢?还是害怕妖兽?”
“医馆长老说我的伤问题不大,没关系的,你如实说。”你最好是把话先想清楚再说。
然而此刻苍九时已经酝酿出了哭腔,再抬头时,双眸映满水光,泪眼婆娑。
姜炏大为震撼。姜炏瞪得更厉害了。
泪珠挂在眼睫上,随着呼吸颤动,水光汇聚越来越饱满,但就是不掉。
苍九时哽咽道:“是我愧对师父,是我一时想不开进了森幽林腹地,结果害师父受伤,都是我的错。”
“之前罗刹城,我私出宗门险些遇害,是师父冒险救我。师父虽然没有责罚我,但我一直郁结在心。这次也是师父救了我。”
姜炏瞪得眼睛发酸。姜炏整个人都裂开了。
沈栖梧却是清醒得很。苍九时哭着哭着,又把问题给踢回来了。若不是胸口上挂了伤,他都想给苍九时鼓掌。
但——
苍九时望过来,眼尾泛红,润泽的唇瓣微张。
似乎用唇语在说……
说什么沈栖梧根本无暇顾及。他只知道,硕大的泪珠在这一刻坠落,他的心也跟着一紧,都忍不住要伸手去接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能哭呢?难道因为他是妖,构造特殊?那他的真身是什么?或许以后可以让他哭个够。
他不着边际地想。
哦,对了,他刚刚好像在用唇语说:我们两清,重新开始。
沈栖梧:“!!!”
苍九时此刻说这种话,就好像是在向他服软:帮帮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向裴云岫交代。
不会向裴云岫交代,却会对我哭?
唔,也不是不行。
沈栖梧的心,顿时被苍九时给熨服帖了,看倒霉徒弟也是越看越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