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汤老爷也不客气,见自己落地,扭动着肥胖的身体,便跑到旁边去。
花栖枝说:“我没法向前看。”
“我已经死了,现在的花栖枝,不过是一具傀儡。只需要等目标完成,傀儡便会离去。”
“可是你这样,你父母会伤心的。”柏凝拿出凤凰族长的说法,试图开解花栖枝。
“我想,他们也不愿意,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活在世上。”
“你何曾孤苦伶仃?”柏凝问。
“难道不是吗?”
“不是啊。”
“我身边有谁?”
不等柏凝回答,她便自顾自地,给出了答案:“茕茕孑立而已。”
花栖枝声音淡漠,说完这句话后,转头离开,不再和柏凝多费口舌。
她的身影隐入荒草之中,朝着后山已经被削平的山头走去。
她要闭关。
此前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身体又太多的变化,她必须要通过闭关,来巩固自己的修为。
难不怪她出现在半月山庄,而不是清源宗。
柏凝想着,视线,却变得悠远起来。
她望着碎石滩,脑海里面,回荡着花栖枝刚刚问出来的问题:
她的身边,有谁呢?
一只或主动,或被动契约的凤凰灵宠。
一个被扔在岩溶炼狱,死活不知的傀儡凌木。
还有……自己。
柏凝猛得望向花栖枝,突然之间,难言的悸动,自心头涌起。
她的心脏快速跳动,几乎快要从胸膛里面冲出来。
柏凝身形立即变换,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花栖枝面前,告诉她,她还有自己。
与她同心同感,毫无保留的人!
柏凝的前进,被山石上亮起的法阵所阻拦。
山头已经被削平,虽然柏凝无法前进,但是她能够看见,花栖枝已经盘腿而坐,身体悬浮于半空之中,开始闭关巩固修为。
现在进入,是不合时宜的。
柏凝只能往后退,不打扰花栖枝修炼。
只是一个人待着,难免无趣。
柏凝脑子里面,又开始胡思乱想:明明在凤凰一族的时候,花栖枝是愿意契约小凤凰,让其成为灵宠,增添与自己有关的羁绊。
可和金翅六翼鸟想见之后,花栖枝又莫名其妙,改变了态度。
是觉得羁绊太多,心有不安吗?
不是吧。
毕竟债多不压身,已经有了一个凤凰蛋,多一只雌鸟,应当也无关紧要。
那又是为什么?
柏凝坐在碎石滩前,想了许久,看着满地碎屑,一点一点摸索着,花栖枝态度改变的具体原因。
可以确定,是因为金翅六翼鸟。
可是,它们身上有什么忌讳,叫花栖枝如此在意?
在意到,愿意改变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念头,再度回到老路,选择报仇之后离开。
为什么?
柏凝想不明白这一切。
她只觉得,要猜花栖枝的心,比猜测杜鹃一族究竟打算做什么,难上许多。
她想,自己或许需要帮助。
想到这里,柏凝的身影立即消失在生死海上,回到一片白云之间。
“好孩子,遇见问题了吗?”
古柏奶奶温柔的声音,适时响起来。
柏凝立即点头,都来不及坐下,站着便问:“我想搞明白,花栖枝的心里面,究竟是如何想的。”
“你不知道她为什么改变主意?”古柏奶奶问。
“嗯。”
“她也不愿意告诉你?”
“嗯。”
“那你为什么,不设想一下,你就是她呢?”古柏奶奶说:“你如果是花栖枝,在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会有怎么样的想法,会因为什么样的事情,而触动到内心。”
她笑起来,温柔地开解柏凝:“你想一想,其实这个孩子,很好懂的。”
“她只是失去了太多,不敢再接受而已。”
柏凝听见这话之后,陷入深思。
如果她是花栖枝?
如果她是花栖枝,年幼亲眼看见全族身亡,一个小小的孩子带着神抽大海,踽踽独行,会是怎么样?
如果她的花栖枝,看着仇人被保护起来,自己始终无法接近、复仇,会是什么样?
如果她是花栖枝——不、她不会是花栖枝。
因为在柏凝看来,“柏凝”此人,根本没有任何被救的价值。
如果她是花栖枝,她不会浪费修为救柏凝,而是在柏凝身死当天,立即杀入清源宗,了解仇人性命。
她不会是花栖枝。
可是不妨碍,柏凝继续假设。
当一无所有、报仇无望的花栖枝,终于清醒过来,恢复一切灵力后,她会怎么想?
答:报仇。
那也就是说,自花栖枝清醒过来,在鸣春涧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柏凝意愿的强加。
和她本人想要做的,风牛马不相及。
可她已经这么做了。
就像是柏凝不理解花栖枝为什么救自己一样,她顺着柏凝的意思来,在鸣春涧里探索,甚至为另一条生命负责。
这是花栖枝的让步,毫无意义的让步。
而她让步的根本原因……是柏凝!
是自己!
柏凝的瞳孔猛得紧缩。
她的心脏再度激烈地跳动起来,现和方才的答案不一样,现在柏凝感受到的,是两颗心同频颤动,是她和花栖枝的心脏,在一起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