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自制木桥不行,那便只能请人修建木桥或者石桥。但这种涉及村落双方的事宜,自然是商讨来着,一村负责一半,有商有量了才能进行下去。
可河西村与河东村本就多龃龉,自然是希望对面多出,自己少出。
最好便是对面全出,自己一个子儿不用掏了。
因此,建桥的事就搁置了。
没有桥,河东村河西村的两村村民往来只有靠渡船,又或者废点脚力和时间,沿着河岸往后走六里路的东柳村、西柳村之间便有一座木桥,是村里走出去的富户为了村人好出行特意修建的。
接近黄昏,在河岸石阶上盥洗的妇人夫郎已经寥寥无几,再走上一点的河段不是用来洗菜,便是有人挑水回家。
贺晏站在河岸这边放空一切。
对岸也蹲着一个年约八岁左右的小汉子,头顶扎着两个小揪揪,远远看起来虎头虎脑的。
最近几日,只要在这个点儿出来,就能看到这小孩蹲在石阶上。
石阶共六阶梯,水位不深的时候一二隐于水下,第三阶供大家盥洗,而小孩坐在最上面。
此时,对面河西村的余艄公刚巧载客而归,从船上下来的书生郎青巾包头,一身月牙色长袍,只见俩人在争执什么。
因着声音不大,贺晏只隐隐听见几句,好像是在争论搭船的三文钱。
而后又见书生郎丢下几个铜板拂袖而去。
余艄公弯腰捡起来,人走后他骂骂咧咧,“真他丫的不要脸,搭老子船还不想花钱!不是我余家人那还有这等好事!”
声音之大,语气之愤怒,贺晏站这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这就是上月闹剧的主人公方童生了。
贺晏不太关心,又见那余艄公与小孩说了些什么才离开了。
贺晏很快将心思收回,放回到自己身上。
经过这几天折腾,想必他们应该受不住了,分家指日可待!
……
河西村。
夕阳西斜,橘红色的霞光满布天空,形成一副瑰丽的画卷。
饱读诗书的富家子弟、书生见了势必得高唱几曲,又或者赋诗两首才能抒发心中的赞叹,只是耕种了一天的农人却是无心欣赏这瑰丽美景。
“满哥儿,还不回去?”同族的妇人莫婶子喊道。
“快了,还差一点儿,婶子你先回。”
莫婶子和儿媳说了一声,让他们先回去,而后跑到余满这边,“给点儿秧苗我,快手快脚我俩弄完这块地儿就回去。”
“谢谢婶子。”
余满也没多客气,将秧苗放到俩人中间。
莫婶子轻车熟驾地将秧苗种进水田里,她瞥了一眼埋头干活的哥儿,提醒道,“满哥儿,既然你退亲了,这亲事得抓紧起来。”
外面风言风语,什么难听说什么,传得那叫一个真实,要不是她与满哥儿相熟,对他的性格了解得很。
怕是也要信了满哥儿还对方童生怀着心思,因着珠玉在前所以才眼高于顶。
对上门求娶的汉子诸多要求,均看不上眼了呢。
余满最近忙活着家里的田地,根本没时间和其他人掺和,也不知道自己被传成什么样子,不然他哪里会善罢甘休。
他只说,“婶子放心,我与孙婶子说好了。”
而且他现在就希望多攒点儿钱,带弟弟余冬去府城瞧一瞧。
至于嫁人这事,余满早就歇了心思。
与其找个汉子嫁了,以祈求那人品行纯善,护佑弟弟,保下豆腐坊。
余满捏捏拳头,不如他娶个老实汉子回家!
第004章 要招婿
又过了好一会儿,在莫婶子的帮助下,余满总算将家里头的水田都耕种完毕,望着这一片整齐青绿的稻田,露出了一抹笑来。
“婶子,我们回吧。”
余满扛着锄头挑起空簸箕,脚步轻快地往家里头。
明天就能继续卖豆腐了,余满高兴地想,为了这几亩口粮,他这几日连豆子都没磨。
天一亮就带着余冬下地,不这样不成。
自半年前弟弟余冬发高热被爹么带去县里看大夫,谁料半路遇到劫道,最后被发现的时候,爹么丧了性命不说,余冬被藏在树丛里烧得不省人事。
好不容易高烧褪去,断断续续咳嗽了大半月。
只不过好了以后,余冬整个人性情大变,原本开朗活泼的小汉子就此沉寂下来,平日就连话都不多句,跟个闷葫芦似的,还整天念着他走进走出。
余满看看弟弟的眼睛漆黑无比,仿佛有什么在其中挣扎,他总觉得他弟弟好像生病了,也不敢让他一个人在村里跑了。
隔壁村的愣子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被人欺负,要不是后面人反抗了,还不知道欺负成什么样呢。
但旁人见了却觉得没什么,经这一遭余冬只是长大了而已,他们家可就剩俩人,等满哥儿出嫁了,余冬就剩一人,还是懂事些好。
说这话的婶子阿么皆是好心,怕余冬不懂事影响了他哥的婚事,只有余满嫁得好了,才能反过来帮余冬。
余满想起之前去县城同仁堂,那里的大夫只说余冬这是心病,没得治。
心病还须心药医,只不过……他去哪里找他的爹么呢。
余满叹了一口气,去府城看大夫眼下的银子恐怕是不够。
爹么在时,他们的存银不算多,接近五十两,其余的都用来置办田地了,但这半年已经花去了大半,爹么的葬礼花了十两,小冬病了一个月,期间花了十几两,后面听大夫说食补又陆陆续续花了三四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