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于儿女情长,这哪里是做帝王的样子?
若说最开始他是认为钟家手握着北疆的兵权,要是那小姑娘真做了太子妃,将来少不了有外戚忧患,如今看来,他没准最该担心的是眼前这个痴情种子。
记得那小姑娘身子似是不好,万一回头早早去了,眼前这个怕不是直接疯一个给自己看看?
仅仅这般一想,燕漠便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不成。
手中的折子半天没看进去几个字,燕漠索性直接放下,低头喝了口茶,“最近送过去的画像里可有钟意的?”
燕昭头也不抬,“都扔了。”
虽早有预料,燕漠仍是心梗了下,但这次按捺住了脾气,只放松了肩膀靠在椅子上喟叹了一声,良久方温声道,“说来时间过得也快,一转眼,你都十九岁了。”
说罢,见燕昭不应声,也不生气,只继续道,“你平平安安的,朕要是再梦到你母妃,也算是可以给她一个交待了,只是你母妃生前还有遗愿一二,也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他略微停了下,正在酝酿着情绪,忽然一抬眸瞧见副案旁的人正一副了然的神情看着自己,到了口中的话不由噎了下,“咳咳——”
燕昭姿势不变,面无表情接着他的话道,“母妃的遗愿可是说想看儿臣娶妻生子?劳烦父皇再梦到母妃时,转告她一声,就说因着您的阻拦,儿臣十之八九要独孤一辈子了。”
“你——”
又是一声脆响。
该清扫的清扫,该补上的补上。
燕漠气得坐直了身子,“朕和你说过多少次,换别的都行,你就非得喜欢那一个是吧?”
燕昭无视溅落在衣摆上的水痕,半丝迟疑也没有,“儿臣也还是那句话,除了姜意,谁都不行。“
“你非要把你父皇气死是吧?”
“儿臣不敢。”
“你还不敢?”燕漠气得摸到杯子又要砸过去,将要动手之际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住了动作,嗤笑一声,“你喜欢人家,人家可未必就钟意你!”
侧下方椅子上的人神色这才有了些许变化,燕漠嗓间一滞,眉头已经拧起,正要说什么,却听得燕昭声音已经响起在这御书房中,
“除了我,其他人都不行。”
空气似是静止了一瞬——
燕漠被他这般笃定的语气说得微愣了下,暗中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回过神来后,却又更加头疼,这般魄气,偏偏是用在了政事之外的地方,为君者,岂能如此?
他向前倾了倾了身子,想要敲打敲打一二,“朕最近也没见你说起过那几个世家大族的事,可是遇见什么——”
“什么难处了”这几个字还未说出口,眼前便突然多了一叠厚实的东西——似是书信、文稿之类的俱都包含了进来。
燕昭站起身来,“父皇慢慢看,儿臣去看看皇兄。”
说罢,不管有没有得到允许,直接就出门而出。
书房内,燕漠见人当真就这般走了,愕然过后,直接气笑了,转头看向陈茂学,“茂学,你来说说,他这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陡然被点了名字,陈茂学直接精神了起来,这,这让他说什么啊?难不成说太子这般脾气都是圣上您自己惯出来的?
咳咳,他可还想留着头上的这颗脑袋来着。
“依着奴才看,太子这般急匆匆去看王爷,正是说明了太子殿下重情重义,太子殿下和您是……”
他这边正绞尽了脑汁将逻辑圆回来,但余光瞧见圣上上一瞬还只是随手翻翻案上的东西下一瞬却直接变了脸色后,当即便噤了声,只放轻动作往杯中又续了些茶,默默向后退了几步。
御书房中,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一口气将最上方的几封信全部看完,燕漠才停了手,凝重神色过后多了几分骄傲,这小子,怪不得最近早朝上这般隐忍,纪家几次乱蹦跶都未见他有所动静,原是不声不响在这里等着!
好手段!
有自己的当年的几分风采!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喊陈茂学过来给自己锤锤肩放松放松,神思一转,忽然觉出了几分不对劲来,自己好像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这小子是今日一进御书房时就把这些东西都带了过来,却一直不说,偏偏等着自己开口教训他不务正业时才突然拿了出来,合着是堵自己的嘴的?
逆子!
他这边顿觉不那么舒服了,另外一边,燕昭出门后先去了燕霁宫中一趟——
燕氏上一代只剩下燕漠一人,到了这一代虽好了些,但说到底也就兄弟二人而已,因此即使已经封了王爷,燕霁如今也没搬出宫去。
燕昭到时,他正坐在廊下看书,见人来了,微微一愣后笑着摇了摇头,“可是又与父皇起了争执?”
燕昭摇摇头,忽然开口问道,“钟朗今日未来?”
“来了,刚说家中有事,先回去了,”燕霁示意余成搬张椅子过来,抬头看向燕昭,“你且坐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家中有事?
燕昭垂眸掩下眼中深思,“皇兄想说什么?”
“咳咳,倒也不是——”燕霁微微思索了下措辞,才继续道,“你就是再喜欢人家姑娘,举止上也多少,咳咳,收敛些——”
他本是想劝着自家皇弟别因为人家姑娘年龄小性子单纯就不注意分寸,谁知话还没说完便看见燕昭一副不认同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