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的石壁高高垒到顶部,支撑着中空的山体,将山体划割为几个部分。
此刻每一间石室的门都大大敞开着,可以见到每间室内的中央都有一方巨大的水池,池中乳色液体正不断翻涌,吐着巨大的泡沫。
年行舟手持软剑, 闭目站在祭室的中央,汗水已湿透她的衣衫,她大口喘息着,抹去额上一滴滴落下的汗珠。
整座山峰的震颤暂时停止,室内以石块铺就的地板早已七拱八翘,拱起的石板间,有水从池中漫了出来,汪成水泊,四处一片狼藉。
听见脚步声,她扭头看了来人一眼。
“外面情况如何?”她问。
“暂时无碍,”薛铮道,“你用沧海横流引动底下水流的共振,要让山峰崩塌?”
“对,”她深吸一口气,“你师父用沧海横流自尽,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只有黑石峰崩塌一部分,外头的渠山氏族民在震慑之下,才有可能听得进去我们要说的话,并且这里面的秘密,才能暴露在他们面前。”
“这里面的秘密?”薛铮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你们已知晓?”
“是,”年行舟点头,“原本我们想先寻到机会救你出来,哪知今晨他们便要对你行刑,我们只得在这里闹出大的动静来,你才有可能脱身。”
“这里究竟有什么秘密?”他忍不住问道。
年行舟正待说话,却听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她面色一凛,“回头再说,你既来了,咱们俩合力,先把这山峰弄塌一部分,我刚刚试过了,左边那处石室上头的部分相对比较松散一些。”
此时外头的情势已变。
原本尹玉将那族长带过来时,双方暂时停手,对峙几息之后,尹玉只见对面山坡上的大祭司衣袖轻轻动了一下,她剑下的老人头便忽然一垂,她心道不好,探手一摸,族长已没了呼吸。
老人身体软软倒下的同时,站在山坡上的一名祭司双臂高举,怒喝一声:“他们杀了族长!”
群情激愤的渠山氏族民顿时挥舞着长剑,气势汹汹地朝战堂弟子扑来,有几人红着眼冲上,甚至抢在了影护身前。
此时一阵巨响,一波波震动从地底传来,处于震动中心的山峰左侧不断摇晃着,轰隆声中,块块乌云石从底部往上,渐渐裂开。
人群停住了,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山体左侧大大小小的乌云石全数迸裂,石块滚滚坠落,一时间雷鸣阵阵,犹如天崩地裂之景。
渠山氏族民魂飞魄散,纷纷丢了长剑,不顾滚落的碎石,跪倒在黑石峰之前放声大哭。
三名祭司脸色阴沉,挥袖拂去迎面扑来的呛人烟雾,紧紧盯着对面的动静。
山摇地动止歇后,烟尘散开,黑石峰的左侧已崩塌了大部分,因内部有石壁的支撑,其他地方暂时未受到波及,因此整座山峰,此刻以一种极诡异的姿态矗立在大地之上。
有两人缓缓从峰底走出,神态平静,步伐坚定。
战堂弟子拥簇而上,以两人为中心,背靠残破的黑石峰,列成一个半弧的阵型。尹玉手臂中仍然挂着那老人的尸体,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失魂落魄的人们还在伏地痛哭不止,薛铮的目光越过的人群,落在对面山坡上的三名祭司身上。
后者也正望着这边,隔得太远,祭司们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但能隐隐感到他们身上,尤其是中间那名大祭司身上愤怒而暴虐的气息。
薛铮嘴角挑起一抹笑,纵身跃上一块落石。
“渠山氏的族民,你们听着!”他气运丹田,纵声喊道:“黑石峰已经倒塌了一部分,而这只是开始——”
哀痛欲绝的人们抬起头来,疑惑而又茫然的目光落到这个不久前还被桎梏在祭台上,准备接受严酷刑罚的年轻叛逃者身上。
巨大的恐惧和悲哀已经让他们没有余力再去憎恨这个叛逃者,他们此际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垮塌的那座山峰上。
这是他们神圣的、凝聚了全族人无数血汗建造起来的山峰,牢不可破,坚不可摧,在它建成后的十多年里,这座山峰从未被撼动过一分,而今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摧毁、被颠覆。
人群背后的大祭司开口了,薛铮能感觉到他阴狠如毒蛇的目光粘在自己身上,暗暗鼓动内劲,横剑护在胸前。
“黑石峰,是你们弄塌的?”阴沉的语声传来,大祭司袍袖微微鼓荡,伸出枯瘦的手朝前一指,“渠山氏的族民,你们还等什么?就是这个叛逃者和他带来的同伙,毁坏了我们的圣地,难道你们要任由这些居心叵测的不详者继续捣乱吗?”
尚在震惊和哀薨中的人群情绪一变,似梦初觉,愤怒的目光再度投向峰底诸人,不少族民重新拿起身畔的长剑。
“慢着——”随着一声断喝,一道轻灵身影飞上那块落石,挑衅的目光望向人群后的发令者。
年行舟扬起手中软剑,道:“我们既然能毁去一部分黑石峰,就能毁去全部,要试试么?”
“你们敢——”大祭司旁边的二祭司怒火中烧,将身上的黑色祭袍扯下,身形一展,如大鹏展翅飞掠扑来。
他脚尖轻点于前方匍匐在地的族民背上,几个起落,眼见就要扑到峰下,年行舟与薛铮合力,再是一招沧海横流推出,金辉和银辉交错闪动,耀目光芒如翻滚的巨浪一波波推开,直漫向山峰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