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孔胧已然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出口的嗓音仍然止不住带上了几分冰冷且暴戾的气息。
而听完这一切的乌克娜娜神色复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他人也因为孔胧话中所透露出的惊人内幕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毕竟他们都不是当年事件的亲历者,现在听的也只是孔胧这一方面的讲述,因而无法做出偏向任何一方的判断,只有无言以对。
最终是欧斯校长平静地开了口:“阁下未免太自我,也太偏激了。”
孔胧闻言,阴郁的目光投向了他,“你说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洛汀为何将你支开吗?”欧斯校长反问,“你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阻止九伊的行动吗?”
“……”孔胧薄唇紧抿,没有回答,只是拳头越握越紧,神情也逐渐僵硬了起来。
“那些你自认为背叛了你的决定,到底是谁做出的,你当真不清楚吗?”
欧斯校长直直看向孔胧的眼睛。
“你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
这无情的一句像是给孔胧判了刑,那墨色的眼瞳之中瞬间划过了一丝痛苦,收拢的五指也愈发捏紧直至掐进了掌心。
“闭嘴,”他像是咬牙说出的这一句,“我不信那全是九伊的授意……绝对不会相信。”
“……姐姐,”乌拉拉还是第一次看见孔胧这副模样,忍不住靠近乌克娜娜小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坏精灵好可怜哦。”
乌克娜娜点点头,同时叹了口气。
她其实可以理解孔胧的感受,当欺骗和推远自己的其实是自己最爱的人的时候,那种疼痛和绝望是怎么都无法在短时间内释怀的。
而如今虽然已经过去了千年,但孔胧似乎仍然被困在那一场夺走他所爱的赤月浩劫里,以至于他直到现在也还固执地不愿意去相信当年的一切都是九伊的意愿。因为不舍得怪她恨她,所以把所有的怨气和恶意全都发泄给了实行这一举动的洛汀。
但其实在这件事上谁都没错,或者又该说谁都有错。只不过伊人已逝,这些是非爱恨持续到现在,都已经说不清了。
然而不管他们三人恩怨如何,现在夸克族面临的状况依旧需要尽快解决。于是乌克娜娜在思考了几秒后,看向孔胧:“洛汀前辈说,在重生之书里有着关于他自己的所有记录,包括千年前的经历。”
她的话没有说全,但孔胧听明白了,因此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乌克娜娜知道他是不愿接受那份真相,毕竟只要没有亲口听到九伊的回答,他就可以继续欺骗自己,但——
“我认为九伊前辈当初的决定,除了希望你不要阻止她的脚步外,还希望可以保护你,”她轻声道,“她并非不信任,而是在竭尽所能地给她在乎的每一个人更好的未来,只不过对你或许用错了方式。”
孔胧闻言,眸光颤动了一下,随后死死盯着乌克娜娜的双眸,“你凭什么假定她的想法?”
又是这句孩子气的质问……乌克娜娜在心中无奈地笑了笑,忽而觉得虽然过了千年,但眼前这位前辈的心似乎还是和从前那个年少时的他一模一样。
“就当我是假定吧,”乌克娜娜说,“在去到花海的时候,我跟谜亚星说过,觉得自己好像也曾经躺在过水晶棺里。后来校长猜测,或许是因为我曾经和赤月之泪进行过共鸣,所以和九伊前辈产生了某种联系。”
“所以呢?”孔胧开始有些不耐,眉头深深皱起。
乌克娜娜笑了笑,“所以,如果这份联系是真实存在的话,那我想我在花海时的感受,虽然不至于全部,但至少也有一部分真的来自于九伊前辈吧?”
“……什么感受?”
乌克娜娜垂下眼帘,看向自己微抬的指尖,让脑海中的记忆回到了当时触碰到水晶棺的那一刻——
“她在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把所有想说的话对你说出口,才让你抱着一个不该有的执念一直持续了千年。”
“胡说八道……”孔胧神色僵硬地接话。
但在随之而来的长久的沉默过后,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她想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话呢?或许……在时间的画里可以找到吧。
乌克娜娜没把这个猜测说出口,因为即便自己对孔胧的一切都感同身受,但在他对乌拉拉的威胁没有解除之前,她也还是无法真正地去信任这个人。
于是她摇了摇头,答:“我不知道,或许在洛汀的记忆里会有迹可循。”
而孔胧对于她的这个回答先是一怔,随后冷笑了起来,“说了这么多,你不过还是想要找到借口来说服我进入书中世界罢了。”
“的确,”乌克娜娜也不反驳,直接点头承认,“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想要了解九伊真实的想法,也只有去读洛汀的记忆这唯一的方式了。我想《时间之痕》就算对九伊设下的规则和其他人有所不同,但应该也没办法真的把她生前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吧?”
除非孔胧对她的爱恋真的病态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否则这种情况怎么都不可能发生。
而事实上她也猜对了,孔胧的确无法做到对九伊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实记录在书里——即便这种事他真的想过。
阻止孔胧实施这一想法的当然不是因为理智战胜了私欲,而是他在创造《时间之痕》这本书时,九伊是知道的,并且她在持续了十分钟的真诚恳求下,如愿成为了他的第一名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