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不死心又能如何呢?”
为首的军官如是说。
是啊,不死心又能如何呢?
因养私军落败吞枪自杀的父亲,因遭巨变精神失常的母亲,以及……不能堂堂正正示人的身份。
反正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
从江城到港城不是一段短行,一路虽然走走停停,临到时也还是有些疲惫的。
随着天色渐暗,泱泱不知不觉便靠在男人怀中睡着了,睡得沉沉又安稳。
不过在被男人抱下车的那一刻,她便差不多睡醒了。
唐砚修也不在意她醒没醒,在她仍有些困倦的小脸上端详两秒,便俯下身,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感受到肩膀被她有些抗议地捶了捶之后,才低声安抚:“乖,马上就到。”
怀中人这才乖乖将脑袋埋入他怀中。
只是还没走两步,便有不相干之人出现打扰。
唐砚修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大步迈入庭院,任凭身后人将门合拢。
泱泱却稍稍清醒了些,双臂合拢勾住男人的肩膀,柔声问:“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还氤氲着刚刚睡醒的温软鼻音。
“没什么,闲杂人而已。”
唐砚修回答完之后,便一路往前直至走进一间园林环绕古色古香的院落,又进了屋檐,才把人放至床上,低垂下眸,温沉询问:
“还要不要睡?”
男人说这话时,泱泱还依旧偎在他怀中,纤臂松松地勾着他的脖子。
她娇唇轻启,悠悠嗔道:“唐砚修,你分明就知道我已经醒了,还将我抱来。”
唐砚修深沉的目光由她染上粉红的玉白耳根游移至她不点而艳的莹润红唇,眸光微凝。
下一瞬,他便捏住女人柔若无骨的双腕往她肩侧一压,在她浑然不知氤氲含情的注视中俯身吻住,堵住了她细若游丝的娇哼。
男人温热的气息令泱泱的身躯有些难以自控地酥软了下来,在他流连往复的轻吻中发出破碎的字音。
“唐……砚修”
唐砚修嗯了一声,嗓音低哑,动作却未停。
炙热的吻在由唇边移至颈侧,再到柔滑娉婷的锁骨,唐砚修才终于停住。
几息之后,男人发出一声沉哑的叹息,眼睫垂阖,遮住眼中的欲色,而后指腹抚了抚泱泱光滑细腻的手背,将人带着站起来。
“既然已经睡好了,那就看看你往后的家吧。”
泱泱的眼睫还有些湿漉漉的,双颊也有些潮红。
她从善如流转身往门外走,却在看清外面的情景时,眸光倏地怔住,低声呢喃:“我往后的家?”
看着女人长发垂瀑,窈窕如画的背影,唐砚修深凝了许久,才缓步上前,从身后环住她的细腰,下巴轻抵在她柔软的发丝上。
“当然是。”
港城是一座临海的省城,唐家庄园坐落于云山半山腰,也就能将摇曳江河尽收眼底。
唐砚修微微垂头,在女人发顶落下一记轻吻,眸底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深情似水。
*
对唐砚修来说,南城之行原本其实并无什么特殊。
占领下南城的军阀均聚集在南城东界,而这里,是西界。
刚刚才经历过混战的省城,自然大多数地界都充斥着惨状,游离在街道上的幸存之人眼神中无不透露着绝望与希望交织的恐惧之人。
这些,都是已经无家可归的人,唯一奇异的是,他们的脸上都很干净,并不似许久没有打理。
唐砚修坐在车内,将这些情状尽收眼底,往日再平淡无波的双眸此刻也变得深沉如水。
他终于确信,在这个时代,这个最后一任统治者方才消亡不久的时候,想再度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太多了。
不过只是换个称呼而已。
这也就注定,这个世界将很久得不到安宁。
而他来这里的目的……
唐砚修的思绪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一道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身影。
身着杏色洋裙相貌极其娇美瑰艳的少女从一间楼里缓缓走出,身后还跟着个小丫鬟。
街道上那些原本面无表情的众人却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围拥了过去,展露出令人心惊的淳朴笑容。
唐砚修隐约听到那些人在连连拒绝着什么,还涨红了脸,连连摇头。
但见那少女扭过头,似乎不开心了,这些人面上便顿生无措,最后还是顺从点头。
少女没过多久便和小丫鬟乘着候在一旁的黄包车离开了。
唐砚修头一次生了多年未有的好奇心,下车进了那间小楼。
原来这里原来是一间公馆,接待人听了他的问话,又见他并不似有恶意,便叹了口气,直言:
“这儿并不属于我,按理应属于沈小姐。她是几日前突然来的,接二连三放了不少钱和物资在这里,就只让我免费给这些人提供住处和吃食。”
“我的家人都已经在这场战乱中去世,我本来也已经没了人生目标,这样一来,身上倒是有了不小的责任。”
“不过别看沈小姐相貌打扮都十分娇贵,却不是什么温柔怯弱的小姑娘,又聪明得紧,若是冷了脸,外头那些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甚至如我这般大小的人都半点也不敢吭声。”
说到这里,老板摇头失笑,又望向门外,继续开口:“好在这些人都心怀感恩,甚至不愿多住,每日将房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白日里就出去了,对沈小姐也从来没生出过不好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