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
    “什么？”
    “没什么”许之卿摇头。
    “程澈，我要走了”这话被许之卿说得卡顿，很艰难才从嘴里硬推出来。
    程澈拧眉，“去哪？”
    “回梨水”
    “我户籍不在这，高考得回去”
    程澈极其认真地看他，在从那表情里辨别这话的真假。
    “我妈…”许之卿还在说，声音很小，像随口呢喃的闲话，“要回去和他离婚，彻底分开了。我回去高考，我想她关心我，但其实她还是不在乎。这应该也没什么，本来她就不喜欢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了…”
    许之卿甚至没哽咽，稀松平常的就好像他在说数学倒数第二道大题的解法，在说那天夜宵糊了烤串。他不哭不闹，不挣扎的接受了，程澈却好像掉进那摊许之卿的水里，心疼的窒息，急促呼吸又吸进更多的水，气管疼，耳朵也鸣叫。
    他不想再听这些话，他想许之卿跟他吵跟他闹，揍他两拳解气也行。
    “我不想你走…”程澈说。
    许之卿顺着格子窗射进来的迢迢光线，怔愣着看向程澈。入目是程澈发红的眼，很委屈，眼泪在打转。
    “不要走…”
    这话是冲动，程澈不该说。可能他脑子刚才跑坏了，所以他说了。
    流转之间，许之卿接收到的信号与他似乎不同。
    许之卿哭了，一下子哭出声，抽泣着仍不眨眼的只注视着程澈。
    “…你不想我走？”
    “不想，别走…”鬼使神差的，程澈又重复道，“不要走”
    许之卿从他的话里理解出一层他不知道的，眼神里闪烁光芒，掺杂着巨大的喜悦，只有一瞬间。
    “程澈”许之卿扑向程澈。
    两具热的身躯一下子紧贴，汗也交融，心跳不知道是谁的。
    这拥抱将程澈抱醒了，从脊背传上来一股冷，盖在密厚挡板下的隐秘浮上来。
    脖颈相贴，勃发的脉动此刻跟着热夏鼓动。日落一下子暗了许多，程澈压抑着内心崩乱的情绪，没推开他。
    直到耳尖一点热，彻底震醒了他。
    许之卿被一把推开，程澈吓得懵了，双手还在不断的推，惊愕的目光将许之卿钉在原地。
    “不要…”
    “不行……”
    程澈蹬着腿后退，被蹦床的弹力阻挠，嘴上还在喃喃着不要。不要什么？他不知道。
    他逃了，慌不择路。
    他像打了败仗的兵，只知道跑。嘴里念叨着‘不行’，心里反复涌起着‘不要’。
    不行什么？不要什么？
    身体骤然起热，胸腔里的心跳单薄的跳着，蒙蒙间缺了一块。右耳烧热，连通大脑，肺腑，心脏，麻痹一通。
    许之卿抱着他，吻了他耳朵。
    在答案翻卷上来就要拨云见日的时候，程澈将它压下去，他不要问题，更也不要答案。他只蒙头跑，仿佛只要跑得够快，就不会陷入未知名的风暴。
    许之卿整个人不停歇的发抖，脸色惨白，视线里那道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他跟不上，也没力气跟。
    认命般瘫坐回去，头枕上绿色的横梁，弥望夏日绿绿园一片彩色摇曳。
    “没关系”他想，“反正，我习惯了”
    “没人会喜欢我”
    程澈病了一场，说是中暑来得准确。浑浑噩噩，待他清醒过来，那天绿绿园发生的，他就记得不清晰了，那天那份风暴旋涡也离他很远了。
    罗云告诉他，许之卿娘俩已经走了。
    程澈跑去追，那个家里，他熟悉的一切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些不需要的杂物。院子里的树依旧，树下仍旧通风凉快，程澈站在那久久的晃神。
    就像长大后和绿绿园猝不及防的疏远，他那时也没来得及和许之卿告别。
    第27章 约会日
    “告诉大家，他是同性恋”
    程澈搭在腿上的手慢慢捏紧，神情阴翳，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半响才冷笑出声，“跟我说这些，还想我帮你打官司？这逻辑不奇怪么”
    带着婚戒的手在空中挥了挥，李静开口：“我是来带声对不住的，这事都过了这么长时间，谁还在乎了？最主要是，可别再影响我的婚运了”
    拳头咯咯的声音李静听不见，还自顾说些旁的，都是些偏题的。
    程澈打断她，没了刚才那副矜贵有礼的态度，“该道歉也是跟他本人，跟我说有什么用。但你最好别去找他，这些事烂肚子里也别翻出来”程澈站起身，整一张阴影笼下来，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这是警告”
    李静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也是被他这幅要怒不怒的话吓的。
    安静中皮鞋的声音格外清明，往人心里踩，一下一下撩着恐惧，李静不明白程澈几句连脏词都没有的话怎地激得她头皮发凉。
    嘎达，门开了。程澈扶过门把手，一手插进兜，用材讲究的西装料子衬得他修长挺拔，投足之间尽是风轻云淡的雅味。如果忽略他此刻视之如死物的眼神。从上而下俯瞰一个没有价值不存在生命的物什。
    “忘了补充，我想你不需要再去找那算命的。你的命，我就算得，你配不了幸福，爱情更是想都不要想。爱情看得上你么？这话原样还你”
    李静气得发抖，抓起自己的包就想从那门逃出去，正冲到门口她停了下来。愠怒又羞赧地看向程澈，“我没惹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