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江淮瑾猛地将茶几上的玻璃杯摔在地上。
小孩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颤,睁开了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惊慌失措的看向江淮瑾,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但身体已经产生了应激反应,畏惧江淮瑾做的一切动作。
江淮瑾放低声音问道:“害怕吗?”
陆宇深下意识地点头。
接着他把桌子上残留的文件扔到他脸上,面色无波无喜地继续道:“认识上面的字吗?”
小孩的目光停在纸上,颤抖地继续点头。
“念吧。”江淮瑾换了个姿势,慵懒的倚靠在沙发上,犹如君临天下的帝王,睥睨着眼前的一切。
陆宇深的眼泪大把大把的掉,毕竟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根本无法准确判断江淮瑾此时的性情,这样喜怒无常的态度无限放大了他的恐惧。
可是男人的命令他不能不遵守,以往的前车之鉴强迫他擦干鼻涕和眼泪,蹲在地上念起了纸张上的内容。
沉默的客厅里只有陆宇深一个人略带哽咽的声音。
江淮瑾盯着陆宇深,一双眼睛像是在审视犯人,良久,才冷笑道:“知道为什么你会挨打了吗?”
陆宇深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想回家?”他轻蔑地说道。
陆宇深没有动作。
年幼的孩子明白,这个人不喜欢他的父亲,也不喜欢他,甚至想杀了他。
“明天是你父亲的忌日,去看看他,回来再告诉我,你的答案。”江淮瑾伸了个懒腰。
陆宇深沉默的盯着冷冰冰的地面,眼中似有银光划过,他安静的点了点头,犹如顺从的奴隶,又像是收敛了爪牙的狼。
“滚吧。”他抬腿踢了他一脚。
后者一声不吭的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上二楼,消失在拐角。
一旁的噤声的管家这才走上前,轻声问道:“先生,这孩子还要留下吗?”
江淮瑾的性格他也不敢揣测,所以自从前任家主去世后,管家就更看不懂他了。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江淮瑾绝对是一位杀伐果断的人。他不认为留下陆宇深是个好选择,就像在自己身边埋下一个隐患。
他看着地上的报告,很难想象这个才八岁的孩子就能逃过数位保镖的监视,甚至差点报警成功。这样的后患一旦成长起来,只会变得更加棘手。
于是,他斟酌着话语正想再劝劝,就见江淮瑾站起身来,冷漠的命令道:“管好你自己。”
管家微微一愣,他当然不知道面前的江淮瑾已经换了个囊子,他压根没打算斩尽杀绝。
“给他找个医生,免得死了脏了我江家的地。”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便回了房,重重的关上房门,发出剧烈的声响。
徒留管家一个人风中凌乱。
二楼的拐角处,陆宇深靠着墙,稚嫩的脸上是不属于孩童的神色,既有恐惧也有仇恨。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将手缓缓收紧,在白皙的脸上划出一道极深的红痕。
第03章 头顶青青草原(03)
第二天,江淮瑾带着陆宇深来到墓地。
他的父亲江凌是被烧死的,找到的时候只能看见焚烧炉里冒出的烟尘。陆宇深的父亲选择带着江凌一起跳进了炉子里,最后剩下一堆烧化了的灰。
没有办法,江家只能把两个人的骨灰放在一起葬了。
这里也同样是陆宇深父亲的墓碑。
江淮瑾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平淡地从鲜花里抽出一朵扔给陆宇深,然后把剩下的摆放到地上。
小孩盯着墓碑上陌生的面孔发愣了很久,那是江凌的遗照,和他的父亲判若两人。
江淮瑾也没有催促,上辈人的恩怨被埋葬在了墓碑下,他只单纯的希望小孩能再看看他父亲,但这在其他人眼里就不一样了,不过他并不在乎。
陆宇深沉默地将花摆在了一边,然后扑通一声跪地,额头轻叩地面。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江家的新家主真是个狠人,把仇人的儿子拎到墓前,还让他对着仇人的照片磕头,就像是在明晃晃的讽刺。
江淮瑾也没想到小孩会这么隆重地给死人磕头。
他目视着陆宇深从地上爬起来,仰头与他对视。
漆黑的瞳孔毫无波澜。
江淮瑾低咳了一声,转身就走。
陆宇深紧紧跟在后面。
回到别墅里,江淮瑾抬脚就要迈上楼梯,却听见小孩在身后喊他,“先生。”
他不得不停住脚步,斜过头看着他。
陆宇深低下头,嗫喏地开口道:“我、我会听话......”
这话说的不明所以,江淮瑾有些错愕,他拍了拍脑袋。
突然想起昨晚的话,他才明白这是小孩给他的回答。
陆宇深误以为这是在敲打他,警告他不要再动歪心思,否则就会和他的父亲一样,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想活着。
江淮瑾没有回答他,毫不留恋的上楼关上房门。
回到房间,他顿时犹如一条咸鱼瘫在了床上,生无可恋的道:“统哥,我好累啊……”
作为一个在社会主义旗帜下生长的普通人,他真的没有虐/待小孩子的倾向,更没有成为大/佬的天赋。
他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情,就是和菜市场的老阿姨讲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