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核对了名单和现场观众后,市警们面色也凝重起来:“确实,您的观察很正确。有一名观众逃走了。”
那是一个名为“浅野匠头”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装,按理来说,应该会相对引人注目,但是,除了仔细搜查了的警官们之外,旁边的观众竟然都没意识到身边曾有这个人。
市警们立刻展开了针对性的搜查。
江川经理先是叹了口气,随即振作起来。
说实话,在杀人事件发生后,她对之前信誓旦旦的侦探们都产生了怀疑,所以才会这样半遮半掩,用市警们调查出的结果去验证魏尔伦的说辞。
如今,一些都对得上。
是她多心了。
不管怎么说,有方向就好,江川经理找到了解决事件的希望。
另一边,市警们遇到了比较熟悉的面孔——近日来活跃在横滨的神秘武者福泽。
在交流了情报之后,福泽提出了一点意见:“那应该是假名。”
“浅野匠头,或许是浅野内匠头的化称。”在都市传闻中确实饱读诗书的武者解释,“听说过‘忠臣藏’的故事吗?”
市警们露出恍然大悟的目光。
在崇尚武士道的日本,“忠臣藏”的故事几乎可以说是妇孺皆知。
“藏”,指代的是江户时代的武士大石内藏助。为了给遭遇了不公正待遇的主君复仇,他毅然冲入仇人家中,将其杀死,以血悼念主君,自己最后也切腹而死。做出这种义举的大石内藏助,被认为是难得一见的忠勇之士,被后世的人们赞美着。
只是,对古典历史不熟悉的人,或许很难从“浅野匠头”联想到“忠臣藏”而已。
“浅野匠头”,便是忠臣藏为之赴死的主君。
用着这样的假名前来看剧的神秘人,在这场杀人事件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也就是说,那个男人,把自己比喻为古代含冤而死的领主吗?”兰波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在市警们警惕的眼神里,他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啊,不好意思,因为太想讨论而忘记了自我介绍——我也是江川经理请来的侦探,是法国人。”
江川经理在一旁点头确认,市警们也不再起疑心了。
虽然用词有些奇怪,但考虑到文化差异,这位法国侦探很好地领悟了“忠臣藏”的故事情节。
“是的。”一位警察说,“您有什么看法吗?”
“我在想,能不能从死者的身份上进行一些推测。”兰波说,“在那个古代的故事里,死者一共有三类人,分别是主君、为主君而死的武士和仇人。但是很明显,在剧场发生的这个案件里,只有一个人死掉了。”
“那么,这个人究竟对应着故事里的哪一方呢?”
“考虑到主君和武士天然地站在同样的立场,那么单独存在的便只有‘仇人’了。简而言之,那个男人,是来欣赏‘武士’为自己献上的对‘仇人’的谋杀的。他自己并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还藏在别的地方。”
“如果我们被那个男人古怪的行踪迷惑了,就会错失寻找真正凶手的时机。”
“那不是就相当于一无所知了吗?”市警有些沮丧,“就算抓到了那个男人,我们也不能给他定罪。至于真凶,我们还没有任何线索。”
“不,是有的。”兰波微微一笑。
在大家都没有任何头绪的时候,主动站出来分析事件的兰波已然成为了“正义一方”的主心骨,被用期待和信任的眼神注视着,等待着他进一步的分析。
兰波整理了一下临时编造的说辞,一边清了清嗓子:“我们所拥有的最重要的线索,就是这幕戏的剧情和主演村上的身份。”
“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非是这出戏呢?为什么非是这个演员呢?”
“联系一下预告信上的说法:‘就真正意味而言,天使将会杀害演员。’”
“在这场戏里,天使扮演的角色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演员扮演的角色是在大地上流浪受苦的人类的首领,如果这样理解的话,那么,天使当然是错误的一方,演员是正确的一方。”
“但是,如果我们仔细看看剧本,跳出主角的自我陈述,就不难发现,历经磨难的主角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自作自受,把背叛了天堂的堕落的自己包装成无辜的受害者,反过来去追究天使的过错。也就是说,真正的正义一方是天使,演员是犯下了罪过的——这一点,也和忠臣藏的故事中犯罪的仇人的角色相照应着。”
市警们若有所思地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所以,忠臣藏和剧本所指向的逻辑是相同的!”
兰波友善地向他们笑了笑,受到了侦探肯定的警察们更加自信了。
“简言之,死去的是狡诈的仇人,旁观的是无辜的主君,杀人的是伪装成正义一方的武士。”有位市警沉声说道。
“正义一方……”市警的队伍里出现了窃窃私语,“难不成是我们内部的人吗?”
兰波神色微动:“不!案件当前,请各位不要随意怀疑身边的同僚!我们要保持冷静。各位警官都是刚刚赶到剧院,从时间上来说,也没有犯罪的可能啊。”
话虽如此,市警的队伍里仍然骚动着。
一直以来,沉默地倾听着兰波分析的福泽忽然出声:“那么,不如让兰波先生和我暂且到一边去,给警官们一些讨论的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