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又想到。
不知道裴琅听了刚刚的话,是不是在想,福嘉脾性已经够好了,姜君瑜比她还闹腾……诸如此类的话。
她觉得自己是没有必要去在意裴琅怎么想自己的,然而又忍不住希望听到答案,只得屏息凝神。
然而听到心声这事,一时一时的,她凝了一会神也没听到对方究竟有没这么想,又扫兴地收拾好心情,妥帖地答定亲王的话。
福嘉不愿意听父亲训话,想要拉着姜君瑜走人,可是定亲王说起话就没个尽头,叫她急得挪动脚步,思考怎么走人。
“名册下官已经都带过来了。”忽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姜君瑜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官员,他身形高,却因为常常佝偻着背又不怎么说话,显得存在感很低,不引人注意。
“劳烦李侍郎了。”定亲王好似这才记得正事,挥挥手,让福嘉她们走了。
李侍郎……李信安的父亲?
姜君瑜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想着自己觉得李信安眼熟,兴许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他父亲,于是特地将视线停得久了点。
李侍郎一副温和模样,性子同李信安很像,怯懦又心善,想来是注意到福嘉的动静替她说话。
可是——
他长得与李信安相似处也不多,叫姜君瑜一时愕然,那她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李信安眼熟?
她失了片刻神,等到回过神来,又因为侧头对上了一双黑透的眸子。
裴琅眼里情绪很淡,他好像只是找个地方安放视线,只是恰好同姜君瑜对上了,漂亮的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无,看不出半分歉意。
姜君瑜倏的把视线收回来,忍了片刻,还是没忍住,极其幼稚的,在经过裴琅的时候,轻轻地“哼”了一声,看样子相当不高兴。
裴琅:……
第09章
“今日看到福嘉和姜小姐感情甚笃。想起曾听闻李侍郎同幼时有一玩伴,情分非常,叫人羡慕。”裴琅将手中的名册一页页翻过去,忽然开口,好像确确实实只是无意想起似的。
李侍郎垂着头,一副怯懦不敢多言的模样,闻言也只是拱了拱手:“都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下官久不与人来往。”
“也是……”裴琅忽然朝他笑了下,看样子似乎想将话题掀过去。
李侍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倏然之间又听他继续:“毕竟那人都入宫多年了,想来李大人同她的情分早断了。”
他的心忽然剧烈地开始撼颤,浑身上下都密布起了寒意,仿佛忽然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场倾盆而下的大雨和匆匆到来的不速之客。
“李大人。”裴琅轻声,将他拉扯的思绪拽回来。
“是、是……”李儒林抿着唇连着说了一迭无意义的字词,最后又不作声了,心里直打鼓,猜测裴琅究竟知不知道那些本该烂在他肠子里的秘密。
定亲王实在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迷。今年的春闱由李儒林主持,自己恰巧有个门生,下朝后就寻了会李儒林看看他今年是否入闱了。
正逢路上遇到太子殿下,听闻他要找李儒林,不知怎么的也跟着一同来了,定亲王现在还云里雾里,实在没弄清楚状况,只好随口接:“入宫了?可是在宫里当差?福嘉时常会入宫陪她姨母,方便的话可以同李大人脱几句口信。”
李儒林听了越发惶恐,身子都在发着轻微的颤,捧着茶盏,里面的热茶飞溅了几滴出来,他喏喏:“不必了,我早已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就不劳烦大人费心了。”
定亲王没帮上忙,点几下头,刚想揭过这截话茬,就看见身侧的裴琅指指飞溅出来的水滴,立马有识眼色的小厮上去将那块水渍擦去。
他弯唇,接着开口,意味不明:“是啊,毕竟偌大个皇宫里面找人无异于海中捞针。”
*
李府在京燮一个不怎么打眼的巷子深处,周遭没有其他官员,一块不愿与人多接触的地界。
李儒林脚步飞快,汗珠从额发中滑下来,入了眼,只叫人觉得火辣辣的,生痛。
他使劲地眨了好几下,眼看就要绕开小花园往书房走去,就被人风风火火挡住。
“爹!”他的幼子不过十五岁,正是骄纵的性子,气急败坏地告状:“李信安又欺负我!”
跟在后头的李信安闻言,畏缩了一下身子,大半个身体都要躲进小花园的假山后面,只是用一双怯懦的眼望着两人的方向,低声:“我没有……”
李儒林正烦着,不想理两个小孩子之间的纠葛——更何况,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幼子性格顽劣,动辄打骂、发卖小厮,向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劲。
“听话,不要跟你兄长闹。”他耐着性子安抚了几句,脚步不停地往书房走了。
李二气得直跺脚。
李信安的视线却直直地追着李儒林的方向,看不出在想什么。
“你算我哪门子 兄长?”李二冷嗤了一声,他都听他娘亲说了,李信安眉眼与仙去的大夫人长得一点都不一样。他娘早就起疑,这孩子指不定是李儒林和哪个狐媚子生下来同他分家产的,来路不正,他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早些年不敢确定,碍于李信安算他半个兄长,他虽然多有刁蛮,却也知道见好就收,可倘若李信安真是来历不明的,他哪里还会规规矩矩地喊他“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