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张阅宁柔声说,“我去看看。”
“嗯。”初阳知道他说的是去问问李辰那到底怎么回事,自己瞒着他做这件事,他肯定很懵,很想搞清楚。
“你等我几分钟。”
“好。”初阳握了一下张阅宁的指尖。
夭夭的哭声没有停下来,明来也有些着急了。李辰那很喜欢小孩子,之前也帮哥哥带他的女儿,心想着自己可以帮忙,便走过去。
张阅宁也跟着她来到明来身边。
李辰那蹲到坐在蒲团上哄夭夭的明来旁边,问:“要不要我来试试?”
明来对她露出感谢的笑容说:“不用了,可能她就是饿了。”
因为哭声,张阅宁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问清楚关于方晴好这件事的情况,便说:“杂物间有吃的,我们顺便帮你去找来。”
他对着李辰那说的。
李辰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了。
“那就谢谢了。”明来说。
张阅宁和李辰那离开后,灵堂里就只剩下初阳、明来和夭夭三个人。
杂物间离灵堂有点距离,此时抬棺的人员——八仙——齐齐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法师正在吩咐他们一些注意事项。
张阅宁看了法师一眼,觉得他挥舞在空中的手很像枯木。
杂物间已经被翻得很乱,张阅宁绕过脚边的纸箱子,来到储物柜前边开锁边问:“学妹,初阳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李辰那回答:“前几天。”
张阅宁微愣。
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他以为会很早。
“初阳早就知道了是吗?”
“具体他没说什么时候知道的,或许是因为我,我给他提醒了那张红裙的照片,说只有在学校里有关系的人才能搞到监控器里的资料,所以……”
“原来是这样……”张阅宁仔细回忆着那段时间他在网上看到的信息,明明他已经看到了那张照片,可是为什么他没想到会是方晴好?是因为他太相信方同了吗?
所以……方同其实也早就知道了。因为他第二次见方同的时候,方同态度就变了,冷静得仿佛完全不在意这件事,原来也是知道了其实诽谤侮辱初阳的就是他女儿。然后他选择站在女儿那边。
张阅宁极度地懊悔,为什么他什么也没想到,为什么?他那段时间确实在忙,忙期末考试,也忙着和心理医生沟通治疗初阳的病,所以就把这件事给忽略了?不,他没有忽略,他只是没想到是方晴好。
那次初阳在玻璃屋为他妈妈的死讨说法,李辰那和他去找到方晴好,方晴好那么坚定地说她会帮他们,然后带他们去了玻璃屋,让他顺利找到初阳。当时他们在车里,方晴好和他说:“初阳是我弟弟,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了,我很喜欢他,很心疼他,就像心疼我自己一样。我们都是被妈妈抛弃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像个玩物一样被她随手一扔就扔给别人,所以我理解他,共情他,我们是姐弟,是很亲的亲人,我会和你一起把他救好,和你一起照顾他。”
是因为……自己没有感受这种亲情的力量,所以他没有任何怀疑地就相信方晴好的话了吗?张阅宁自我憎恨地想,当时听到她的那些话,自己竟然被她所感动。她的言语那么清晰而真诚,仿佛早就做好了这个决定……早就做好了这个决定。
李辰那继续说:“初阳哥他还跟我说这只是一件小事,他自己可以完成,所以让我没必要和你说。他不想让你因为他失去自己的人际圈,你在国华还得读几年的书。所以,抱歉,学长。”
“不用道歉,学妹。”张阅宁低着头,手上拳头捏紧,紧到他的身体里也发出骨骼颤栗的声音,“我理解你。”
说完,他顾自又重重地点了下头,仿佛要让李辰那相信他真的在理解。
李辰那忽然很想哭,她别开了头,看向窗外。
外面,周屿来到灵堂,他手里已经没有骨灰盒了,他手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因为他的手缩在袖子里,别人看不出来他拿着什么。
他跨过灵堂高高的门槛,身体在地上投下变形而尖锐的阴影。
这个时刻,夭夭的哭声戛然而止。
初阳原本静静站在他爸的空棺面前,下一秒,他跪在了地上。
并不是他想要跪下去,而是……而是有什么东西扎进了他的身体,令他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力。
尖刀在他背后胸部的位置搅动,大概一秒,两秒,巨大无比的疼痛贯穿他全身。他从未遭受过如此剧烈的疼痛,以至于他的神经突然麻痹,无法思考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跪在他父亲的棺材前面。
接着,周屿把刀抽出来,双手握住刀柄继续要刺下去,然后他被谁推到了地上。此人力气之大,令他背部被砸得像是裂开了那样疼,他挣扎着翻滚避开压下来抢他尖刀的人,也看清了那个人是谁。
明来——
还是明来啊,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喜欢着初阳是吗?这个林熠最好的朋友,令他恶心至极的死同性恋!他和初阳凭什么能互相喜欢那么久?而自己却永远得不到林熠的真心?对了,林熠也是一个死同性恋,和慕容衾谈恋爱,为什么世界是这样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女人也和女人在一起,然后他们一起瞧不起像他这样的人,看不起他这样的人。
他的平静中带上了一丝怒气,费力把明来拼命要来抢夺的尖刀藏进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