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澍打算给余晏请条正儿八经的红绳。
寺庙附近不允许停车,他一路步行过去。正中午的时候游客大多聚集在主殿附近,鸟鸣声回绝在幽静的后廊,几只小狸花嬉戏打闹。
他跟寺内的和尚有联系,和尚早早就在后门处迎他,“好久没见你来了,是不是又有案子没进展,来试试玄学。我跟你说前天有个男的跪在佛祖面前刮彩票,还真给他中了一千块。”
席澍熟稔地拍了下他:“不是,今天帮人请个红绳,你们方丈亲自开光的红绳串有吗?”
和尚说:“帮人请开光的东西有忌讳的,是亲人爱人还是朋友。”
席澍斟酌片刻,觉得在佛祖面前还是得谨慎说:“现在姑且还是停留在朋友关系,”
“朋友啊。”和尚说,“可以帮朋友请,只是祈福开完光要放回袋子里的,这种东西给亲人请碰到没关系 ,像朋友这种不能碰。”
“嗯。”
不过今天寺庙确实安静得有些诡异了,平时正殿都是簇拥的游客,大老远就能听到叽叽喳喳声。
而今天,狗叫一声都能回荡三里地。
“今天怎么没人,没年没节的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席澍意外道。
“这两天我们寺清理老物件,特地停了两天,除了常年布施佛寺的有缘人,游客之类的一概不接待。”和尚身形虽然矮小,但是步子一点都不比席澍慢。
“什么老物件。”席澍顺口问。
“几十上百年前的捐赠香火钱的登记本,甚至前人供奉的祈福莲位还在。当年翻新的时候一股脑都丢到仓库里,现在我们理出来重新供奉到新佛堂去。”和尚慈眉善目说。
席澍也就是那么顺口一问:“哎——那你们翻老物件,有没有找到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
和尚喉咙里被呛住,艰难咳声:“你能不能诚心点,像你母亲周施主,每年都特地从隔壁省飞过来给你祈福,咋就没遗传。”
他谴责的眼神扫了席澍一眼,好像在说不诚心的人来寺庙干嘛!
席澍理直气壮:“我很诚心啊,我巴不得全天下的神佛都保佑我朋友呢。”
要不是出家人的清规戒律,和尚高低要怼他一句,读作朋友写作什么就不知道了。
他看了下后殿的墙,压低声道:“我们连夜整理登记本,还真有些事摸不着头绪。就青鸾街的余府知道吗,几十年前可谓是威名赫赫的大家族。”
席澍下意识回答:“谁不知道余家啊,难不成他们阴魂不散,魂魄还停留在余园景点谋害游客。”
和尚嘶声怒斥:“佛门净地,不敢乱下诳语,是余家人供奉的一个牌位有点奇怪。余督军夫人供了几年,后面换成了余督军,余督军死后余大爷开始出资供奉,后来余大爷战死他儿子接着供奉。”
最后神秘兮兮道:“直到现在还有匿名人士捐香油钱供奉这座牌位。”
席澍身上止不住开始颤栗,莫名其妙的。
他握紧拳控制:“余家后人出资的吧?到底哪位大神死了,上百年了还一直供着。”
和尚说:“是余家二爷,余督军的小儿子,看记录说是去野外剿匪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找了二三十年都没影。余家人也是希望已故亲人减轻业障,往生善道,不要迷失回家的路。”
真的跟见鬼一样,席澍心脏又开始不规律跳动,痛得连呼吸都几乎停滞住一瞬。
他短暂喘了口气:“那人叫什么。”
和尚说:“一看你就是历史不过关,叫余晏,余督军的俩儿子百度百科不都有记载吗,不过二儿子只有个名字。”
“你……”
席澍是硬生生才忍住的,佛家净地不能骂人,要不是对相关历史有研究,谁会去记这个偏门东西,能记住他爹的就不错了。
“余晏……”
席澍站在墙角下,半张侧脸隐没在影子中,眼角眉梢间透着股不自知的悲戚。
“你干嘛了,突然耷拉脸。”和尚哑笑:“不会是吓到了吧,你放心好了没有鬼故事,当年战乱找不到人尸骨正常得很,不过余家也真是财大气粗,百年前就几千大洋的捐,在民国都可以买一辆车了。”
席澍深深叹了口气:“再财大气粗的家族都被历史碾作了尘,现在余家后人还不是得低调迁居到别地。”
两个人一路闲聊,没几分钟就到了游客止步区,里头是和尚们修行打坐生活的地方。
和尚从包里勾出串钥匙开门。
“现在一家人的牌位都供在寺里,也算是团聚了。余家满门忠烈,连牌位供奉到寺里时间也差不过几年,余晏供友人,余夫人供余晏,督军又供余夫人,一个个轮着下来。”
席澍不知为何,瞬间捕捉到那句“余晏供友人。”
他制止和尚要推门进去的动作:“余晏供了谁!!!”
“牌位都没整理清楚,我哪儿知道,那本子上这么多年过去被虫啃成筛子了,也就是余督军有名气我们才推断出来几位。”
和尚使上劲,一把推开席澍搭在肩头的手。
“我给你去拿红绳,等等。”
千年间大大小小修缮过几十回的古刹,墙皮都透着鲜亮。
碧瓦飞甍、金殿巍巍皆换了新模样,透着一堵墙可以听到阵阵诵经声,夹杂着几只野猫低叫,本该是能抚慰人心的。
席澍却觉得心尖绞痛得要波及五脏六腑,像是活被打下地狱用油锅翻了又滚,拳头紧握青筋暴起都难以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