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已经停了下来。
九条九月握紧枪,无视从额角滑下的冷汗,屏住自己的呼吸。
火光从二楼的平台迸裂,随后是手/枪开火的声音,慢了一步才传到她耳朵里。她瞬间放出替身,昨日重现手持从机床旁边翻出的钢珠,与火花闪现的几乎是同一时刻两指捏紧钢珠往那个方向弹射。
一声惨叫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随之传来。周围的脚步声似乎停滞了一瞬,但也只有一瞬,紧接着无数的枪口接连喷射出更加密集的火花。
九条九月举起枪,朝着离她最近的那枚火花扣下了板机。
黑暗成为了她的掩护,无人可以看见的替身在黑夜里化身为了收割敌人性命的凶神。
但双拳难敌四手。
昨日重现终究是射程只有三米的近距离力量型替身,面对远在十几米之外开枪的敌人,光是挡下他们射击的子弹便竭尽全力。在左轮手枪弹仓内仅有的三枚子弹全部射光后,尽管昨日重现依旧能密不透风的阻挡下所有射向萩原研二的子弹,但这个动作已经耗费了它所有的精力。没有了还击的手段,九条九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一步一步推进。
她只能舍弃了一只手的防护,将这只手的全部动作都用于发射钢珠。
周围的子弹射出的频率在降低。叫声,闷哼声,落地声,子弹掉在地上的声音,一个又一个敌人在接连不断的倒下。
但比这些都率先传到萩原研二耳朵里的,是另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每一下翕动的喘息,压抑在唇齿间不肯吐露的痛呼,枪击中肉/体时的闷响,还有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发出的噼啪声,甚至远比面前定时炸弹死神般倒数的滴答声都更加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不要回头。萩原研二对自己说。
不能回头。
双手如同机器一般无比精准的进行着重复了不知道数百数千的拆解动作,哪怕是最熟练的外科医生恐怕也无法匹敌这样精湛的拆卸技巧。
在漫天子弹碰撞与枪口喷射的响声中,他所处的位置安然无恙就像九条九月说过的那样,没有任何一颗子弹能够突破密集的防护圈,打扰到他的拆弹。
快一点。他想。
不论是拆弹的动作,还是二课赶来的速度。
再快一点。
身后的喘息声在不断加重。
紧接着是几声咳嗽,他能够辨认出喉咙间混杂着的粘稠液体,从嘴角溢出,划过脸颊,再滴答滴答的掉到地面。
那真的是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吗?还是炸弹不断划过的倒计时使他产生了错觉?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似乎都停止了,就像灵魂飘在天上审视着他的□□。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没有停止,精准,完美,足以作为范例编写进警校的教科书。
拆解,剪断,连接
一声远从处传来的枪击如雷鸣般轰然印入萩原研二的脑中。
他此前从没有如此感觉到,这种警察独有的整齐划一的步伐竟能像上帝的御旨一样动听。
九月!
萩原研二剪断最后一根引线,来不及喘气,甚至来不及将挡在身后的东西移开,直接用手支撑着从上面翻了过去。
他落在了九条九月身边。
她半靠在金属的仪器前,偏着头,腹部不断渗血,右手从手腕到肩膀的位置遍布满密密麻麻的弹孔。
还活着吗
萩原研二左手环住她的肩膀想扶她起来,却哪里都不敢动,拆弹时稳如机械的右手现在连伸到面庞下试探鼻息的动作都颤抖着踟蹰不前。
溅上血珠的眼皮动了动。
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她轻咳几声,睁开眼,累死了,就不能让我休息会吗?
看到萩原研二凑近的脸上一副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她用还算完好的那只手勉强比了个ok的手势,伸手虚抱了回去:你看,还在喘气呢,没这么容易死。
你的手
放心,我有护住重要器官,看起来确实有点惨,不过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不用担心我。她弯起眼角,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说:我说过,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能够影响到你。
和我比起来,萩原,我们在场唯一的拆弹能手,你的命可要金贵多了。
周围的枪声告一段落,一直潜伏在工厂内的几十名二课成员终于赶到了他们两人的面前。
九条警部!茶木管理官看到了遍地的鲜血,这是怎么回事!
被摆了一道。九条九月报告到:工厂内设置了信号屏蔽仪,所以您没有收到我发出的消息无角之龙的成员早就撤离了,这个工厂是一个诱导我们深入的陷阱,外围待命的二课成员也都被解决了。
别说话了。萩原研二皱眉,我们必须现在就走离开,你需要治疗。
他扶起九条九月完好的左边身体,对茶木管理官提醒道:就算剪断了引线,但硝/化甘油依旧是极其危险的易爆物质。
爆裂物处理班和组织犯罪对策部的人应该快到了,让他们拿点材料吸附处理掉。
现在,全部二课的警员一起撤离!茶木管理官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