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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一只蝶,若在冬季破茧,不会活的太久。
    但它见过雪。
    也见过他。
    它伸出触角,轻轻、轻轻触碰他的脸。
    好凉。
    他的脸好凉。
    可惜它这是只蝶,没有双臂,不能拥他入怀,也没有双唇,无法吻去他眉间风雪。
    它是只蝶,在不合时宜的季节出现,赴一场无人知晓的约。
    蝶一生短暂。
    须臾间,它从肩头跌落。
    坠入火海。
    ***
    景恒长喘一口气,像溺水之人猛然被捞出水,意识回笼的刹那,落下一滴泪。
    “好凉。”景恒说。
    凤明问:“什么好凉?”
    “你好凉,”景恒魔怔似的,紧紧握着凤明的手:“你冷不冷?”
    凤明用另一只手去探景恒额头:“不烧了,为何还在说胡话。”
    金豆哭道:“莫不是烧傻了?”
    凤明皱眉,抽手,没抽出来,只得对一旁装瞎的谢停说:“把御医叫进来。”
    谢停得个机会,忙回避出去。留给表哥严笙迟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严笙迟端起茶,不听、不看,装聋作哑。
    景恒再才发现屋里还有许多人,讪讪松开凤明的手:“原来我在发烧,我说怎生梦见自己被烧死了。”
    凤明道:“何止是发烧,简直是撞了邪。”
    景恒在梦中一直唤他的名字。不是‘彩宝’,而是‘凤明’,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凤明试探道:“你这次遇险,九千岁来看过你。”
    “凤明?”景恒愣住:“他老人家来干什么。”
    严笙迟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督主今年不过二十有九,怎就老了?”
    景恒顺着音看过去:“这是谁?”
    严笙迟答:“参见世子,卑职严笙迟,谢停表兄。”
    “……谢停是谁?”景恒迟疑道:“谢星驰吗?他也有……别的名字?”
    严笙迟:“他姓谢名停,表字星驰。”
    景恒恍然大悟:“谢星驰表哥,锦衣卫同知,我想起来了,我入宫觐见的折子总没个回音,我还想托你问问呢。”
    严笙迟:“……”
    凤明立在一边,仿佛没听到。
    但有些事,逃、是逃不掉的。
    “金豆,”景恒问他:“九千岁何时来的,之前备得礼你给了没?”
    金豆犹豫道:“我不知他老人家何时来的啊。”
    凤明:“……”
    景恒道:“取宝树来。”
    金豆带着下人抬进来个木箱,打开,里面正是两棵多宝树。
    景恒道:“这两棵宝树,烦请同知带走,一个你留着玩,另一个帮我转交给督主,一是谢过他来看我,而是我进宫请安的事儿还劳他费心。”
    凤明:“……”
    严笙迟心说:算知道谢停为何总说景恒想让他死,现在轮到我死了。
    他还想抢救一下自己:“是否不太妥当。”
    景恒一挥手:“他又不知道。”
    凤明心说,这傻子确实不知道他是谁,他真多余试探。
    说话间,御医赶到,来的路上谢百户已经和他交待过,现下只当不认识九千岁。
    陈御医给景恒把过脉:“世子底子好。臣再开服安神的药,喝上几日,便无碍了。”
    凤明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出神。
    景恒对凤明说:“七月初的时候,芍药都落了。”
    清风穿廊而过,打着旋的留恋着凤明鬓间碎发:“六月就该落了。”
    景恒认真道:“不知为何,我一见你,心里就难过。”
    凤明回头看他,眼神淡淡,美得令人心惊。
    “难过还看。”
    “也欢喜,”景恒喃喃说:“又难过,又欢喜。”
    自凤明在霸州见景恒,便觉此人有些痴,痴言痴语听惯,不过一笑置之,可今日不知怎,他亦有几分感怀,心思难静,跟着难过起来。
    景恒的这份情,他承不起。
    一场大戏,还没开场,他就已然望到结局。
    宛如他对先帝那不敢宣之于口的情。
    极不相配,也不合宜。
    凤明莞尔:“你总是讲些没由来的话。”
    “不需要由来,情不知所起”
    凤明下定决心斩断景恒的心思:“你不知缘何而起,我却知会缘何而灭。”
    他拢袍起身,分明还是那个人,却更冷下来,比平时更冷,像雪山之巅的寒月高不可攀,凤明睥睨道:“宫里宣你,明日来觐见罢。”
    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总丫鬟小厮由管事领着,侍奉景恒穿衣洗漱。
    金豆捧着件青色织金盘领罗衣,上锈四爪青龙,并着行云纹,好不华丽。罗衣里面还要穿层绣着海棠金枝的底衣,层层叠叠把人罩在里面,更显无比奢华尊贵。
    一番打扮下来,还没出门,便折腾一身汗。
    金豆在旁轻轻打扇,生怕吹乱景恒的一根发丝儿,口中还不忘细细念着规矩。
    好容易出了门,谢停候在门外,着了全套官服,飞鱼服、绣春刀是必不可少,皂靴、武冠佩戴整齐,端得是一派英武非凡。
    两人一打照面,俱是怔忪。看惯了对方不着四六的模样,乍然正经起来,都有些不自在。
    景恒清了清嗓。
    谢停垂首躬身,请世子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