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一日玩得太疯,晚上睡得也沉,一觉醒来脑袋上顺滑的羽毛全部被睡乱,细小的绒羽竖立着,将他的圆脑袋衬成了一个炸毛的蒲公英。
“嘎哈哈——”朱河扇着翅膀飞到他身边,张喙就拔了一根最突兀的下来。“我以前怎么不知道珠颈斑鸠这么有意思,下次我也去抓一只来养。”
“我的羽毛!!!”安澄看着那根慢悠悠往下飘的绒羽大惊失色,立刻用翅膀尖尖抱着自己的脑袋往朱云深的方向跑,生怕自己变成一只秃头小鸟。
现在的隼怎么都这么没有边界感!
然而他的靠山并没有向着他,而是漫不经心地啄了啄身侧的羽毛,回应朱河道:“比较笨,很难养。”
安澄大受打击般往后退几步,橙黄色的小眼睛在朱云深和朱河之间扫来扫去。
一丘之貉、一树之隼!
等他成为了鸟界筑巢大师、坐拥无数猛禽拥趸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教训这些调侃安大师、不知轻重的红隼!
晨间活跃气氛的对话没继续下去,站立于树端的媒婆痣倏地飞起来。
他振翅悬停于空中,垂下脑袋看着还立于树端的隼,几秒后,用浑厚的声音坚定地喊道:“准备出发!”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其余六只红隼就纷纷扇动翅膀飞翔起来,安澄也紧跟着他们的翅伐离开树枝。
没有太多的仪式,或许也算不上郑重,但每年一次的数千里的迁徙之路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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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候鸟在迁徙的时候都会有队形习惯,比如雁形目的会排成一字型、人字型,而一些雀形目的小鸟则会采用封闭群大量迁徙,于是人们偶尔能看见整个天空都是密密麻麻鸟群的景象。
但猛禽类的迁徙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他们有些甚至会选择单个迁徙。猛禽的天性使然,让他们在共同迁徙的途中也会相隔一定的距离,是一种谈不上亲近但又能够让彼此确认存在的微妙位置。
安澄当然不会效仿他们。
他哼哧哼哧地扇着自己的翅膀跟在朱云深的身边,在不会阻碍彼此飞行的情况下,保持着最近的距离,生怕对方一个加速把自己甩下。
昨天玩闹的时候还没有感觉,真正飞起来他才发现和朱云深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还要跟我比快吗?”飞行之余,朱云深回了个头,模样堪称漫不经心。“什么时候开始比?”
“咕咕——”安澄开合了几下自己的喙,发出轻微的碰撞响声,属于珠颈斑鸠的叫声从鸣管传出。“咕咕咕——”
朱云深倏地一个偏身,将覆羽棕白色的双腿微抬,黄色利爪在阳光下泛着灼目的光。“红隼也会根据声音锁定猎物的位置。”
安澄立刻闭喙。
其实也没骂得那么脏的……
眼见他老实了,朱云深又慢慢悠悠地正回身体,“你跟在我的后面。”
鸟飞行的原理其实比较复杂,但也可以用简单的话来做总结:鸟类扇动翅膀的时候会产生一个从下往上的力道,跟在后面的鸟可以借着它来给自己节省体力,这也是为什么有些鸟类迁徙的时候会选择用“人”字型的队伍。
安澄在昨天的联系当中已经感受过了这样的轻松。
“好的,谢谢大人!你真是鸟帅心善、和蔼可亲、菩萨心肠,我何德何能遇见你。”他一边叭叭一边往朱云深的后方去,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能轻松一会儿是一会儿。“跟在你的身边简直就是我三生有幸、洪福齐天、吉星高照。”
借了朱云深的力之后,安澄果然觉得轻松不少,竟然也多了些闲情逸致去做其他的事。
人闲八卦多,鸟也一样。
“大人,你和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啊?”安澄对于鸟类的关系网还是很好奇的,因为他们不像哺乳类动物那种具有长期集群意识,也没有首领一说。“你们平时靠什么联系啊?”
对这些,朱云深到没有藏着掖着。“和朱河、朱江、朱海是同一窝孵出来的,其他三个是我们父母的第二窝,被大哥从繁衍地带过来的。”
安澄认得朱河,就是那只长嘴筒子隼,不过其他几个名字就完全对不上鸟了,他左右探头看了一圈,压着声音说:“都是谁啊?”
“喙旁有黑斑的是大哥朱海。”
哦~就是那个媒婆痣,安澄了然。
“腿部覆羽浅棕色的是朱江。”
安澄仔细观察一圈,发现这一群红隼腿部覆羽大多都是棕白色的,唯一浅棕的那只正飞在他们的右后方,看来那就是朱江了。在他的印象里,这止隼似乎非常沉默寡言,经常不参与到其他隼的话题当中,只默默盯着某个方向发呆。
“那你的弟弟妹妹呢?”他又问。
朱云深也都十分耐心地一一给他解释指出。
一群红隼当中只有一只是雌性,所以很好分辨,那只雌隼的名字叫做朱川,理论上可以称为朱云深的妹妹。
另外两只雄隼,叫做朱山的脑袋上有个黑斑,名为朱树的腿比较短。
六只红隼的名字正好是江河海、山川树。
安澄砸吧砸吧嘴,将整个集群的隼认了个大概,忽然发现了一个盲点。“大人,就你的名字跟他们的不一样诶!”
“嗯。”朱云深顿了几秒,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你和其他的珠颈斑鸠也不一样——”
“那是~”安澄骄傲地挺起自己的小胸脯,脑袋仰得高高的。“我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