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卿使劲地眨眼睛,把什么忍了回去。只要装作不在乎就真的可以不在乎。锁上门进了屋。
书包放上矮桌,就是没开灯屋里也被月色照得蒙亮,全挂了一层银白。
懵然中回头,整齐的床铺中央安静躺着一个新的汽车模型。和程澈那个一样的。
第6章 回家
又下了轻飘飘的雪,早市热情不减,雪花和热气交相舞动,人的脸似乎更热更红了。
程澈其实在床头给许之卿留了字条,他俩又没有联系方式,不过看这混蛋这么着急的样子,是没看见那张字条了。
许之卿坐到了程澈旁边,身躯高大头却低着,像个做错的孩子。
程澈看他这样,心里既不好受也不想做点什么让这份不好受过去,他既不忍心看许之卿这样,又成心要他这样,无论什么总给他个档口出出气吧。
他总要有点面子。
两人就这么干瞪眼杵着,铺子老板后悔今儿个出门没瞄一眼黄历,怎地摊上这么两个人高马大的货,活耽误生意。
待雪花落了程澈指尖,一瞬的凉意才终于唤醒这个青年。铺子老板是搭了个棚盖的,所以程澈坐半天也不知道外头下雪了,许之卿坐在边上,半个肩头都染了白,愣是一动没动。
程澈刚那么点想让他吃苦头的心思全没了,起身又往里挪了个位置。基本是程澈起身的瞬间,许之卿就像压紧了的弹簧似的从座位上射起来,亏着地球引力,不然弹到月球上可悔了。
身体先站了,脑袋还没醒呢,身形晃了被程澈一把扶住。
程澈也没松手,拽着人进了里头,硬是迎着老板谴责的眼神挤进了雪飘不进的地方。
“还吃吗?”程澈落座就说,里头人声更嘈杂,程澈意识到这个莫名烦躁,“得吃。吃点什么?包子吧,他家好像也就包子还成”
他自问自答,明明是在跟许之卿说话,却不知准备让他回答哪一句。
程澈出口第一句许之卿就怔了下,估计是被他这破落嗓子惊的。
顾不上旁的,虽然是醒了点,但脑袋里那些神经元跟放了个年假第一天上班似的,左右搭不上。
若是律师所那些以程大律师为终身榜样的迷弟们瞧见这么一出,都得回家诊诊眼睛。
“老板,来两屉烧麦两碗粥”果然傻了…
许之卿视线落到刚才程澈拽着的那只胳膊,瞧得痴痴的,不知是要珍藏一番还是要做成标本。听见程澈要了烧麦,眼神晃了晃,终是没说什么。
这一顿也没吃出什么味来,要想聊点什么除非扯着嗓门喊,他俩那点事也不至于满街都听一遍。吃完,程澈就领着人走了。
没地方去,两人又回了旅馆,还好许之卿出来急没退房。不然程澈顶着一个清醒的脑袋领着一个成年男子开一间房,他琢磨不过味来。
窗帘被许之卿拉开,又开了窗户,屋里那些混乱一夜的味道散了。
程澈支座在床对面的条柜子上,长腿占了过道,正挡了许之卿从窗户到床的路。颇有点地痞流氓的意味。
程澈是一名优秀的律师,极擅长在混乱中抽出他最想要的证据,当事人的谎言、逃避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他像个迅猛的猎豹,叼住猎物脖子后却拿出刀叉,优雅而不紧不慢地品尝起来,似乎那会儿让他雕个血肉花他也有那个闲心。
现在就是他拿出刀叉的时候。
“第一个问题”程澈开门见山,话出口却慢条斯理,眼神直盯着许之卿,“你有伴侣吗?”
许之卿没有走过去,依旧站在窗台旁,冷风从他身后来,吹的他一顿。
“没有”
许之卿答的很快,出口的声音哑了一瞬,和程澈的原因不同,他是太长时间没说话,压的。
程澈扯了扯本来也没系好的领带,整个人舒展开来,眉目朝着许之卿笑,那里透着个能让许之卿酣然的答案。他不敢领。
程澈搓了搓食指,是烟瘾犯了。通常思考时捏烟,不过现在手头没烟,他也没有要去找的意思。
“我妈想让你跟我回家过年”
程澈视线里许之卿表情破碎一瞬,随即全剩了无措。
程澈将这反应全收了,才慢悠悠不甚走心的补了句,“去吗?”
“我家”
去不去,都得去。
人都见着了,还能再给跑了?
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程澈从卫生间出来许之卿正打电话,他依稀捡了几句。
“嗯…拣货,刘蛋去的……回,几次了?领了钱走人。不用……西南的先停了”
见程澈出来,便匆匆挂了电话,拎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程澈用毛巾随便搓了搓头发,干坐到那不动了。听电话的意思……不像是律师。不是非要许之卿当律师不可,谁小时候没说过当科学家的梦想?
就是那点他自己也缕不清楚的憋闷,又好像不是因为自己,是替许之卿憋闷。
可许之卿有什么是需要他憋闷的。
卫生间的门被拉开,一团热气挤着出来。许之卿已经换上衣服,只有半干的头发耷拉在额前,翘着一丝少年气,恍惚叫程澈抓住一点小白的身影。
许之卿刚拉开门就撞了似乎就等在门口的程澈,愣了下,准确是吓了一跳,门槛上就没迈出那一步,这么点空隙且让程澈将这门彻底堵了。
程澈举着手机,流氓被编入官籍绅士似的笑,“加个微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