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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程澈点头,现在彼此的状态,他留下反而不好。跟到卧室门口,看着他躺到床上,“剩下的我们以后说,慢慢来”
    后半句他说的极轻,更可能是说给自己听。他说过很多次慢慢来,对许之卿说,对自己说,每次以这样的说辞说服自己,试图蒙着眼睛不看那些沟壑,仰头朝天,生拉硬拽着许之卿陪他一块看天。果然就摔得狗啃了屎。
    程澈遮掩不住落寞离开,身后许之卿叫他。
    “程澈”
    “嗯?”
    “好好吃药,别生病。”许之卿说。
    程澈可能答应了,也许没理他。许之卿不记得,再晃神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程澈早离开了。
    程澈启了车就走,没在小区里逗留,直开出去几里,一时搞不清楚什么地方,路边停了车。
    脑袋空荡荡的,又不像,必是塞得太满,消化不良了。硬喘几口气,肺疼得往下坠。
    掏出手机,几个未接电话。
    先给黄旭洋回了消息,那边很快回过来,连说有惊无险。
    程澈:[什么时候有时间,请你吃饭]
    黄旭洋:[程哥请吃饭啥时候没时间]
    黄旭洋:[我张个大嘴等!]
    又几句黄旭洋巴拉巴拉闲话,程澈没力气管,任着他说,回了几个嗯啊算完。
    其余消息没管,给老张回去电话。
    “喂,老张”
    “唉!”老张那头大声应道,电话里老婆孩子热闹着,“今天打针没?声儿听着也没好啊”
    “打了。”程澈说,揉了揉眉心,沿着鼻梁一直掐,试图缓解那股憋闷不上的堵,“什么事?”
    “你猜怎么着?贾家来找咱们,给他们新开的那块地做产权代理”
    “什么贾家?”
    “湖尚药产,你忘了?”
    程澈开了车窗,外头冷清的风吹进来,闻言烦躁地皱了皱眉,“想起来了。早几年就得罪了,明里暗里没少下绊子,这是糊涂西天了?”
    对面呵呵一笑,“这里头大有文章可搞”
    “跟盛一有关?”
    老张找了个稍静些的地方,“盛一里有不少我的老同事,横竖一打听,全出来。”
    程澈没心情打趣他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只等他继续说。
    “盛一换东家了,跟贾家合作不稳,闹掰了。顺理成章得找咱们,扶一扶,对上盛一。”
    程澈摸了把兜,没找出来烟,讽道,“狗熊敲门,能安什么心眼”
    老张接口道:“绝是有更大的猫腻,看中咱们庙小,用完好扔,还能敲打敲打盛一”
    “行啊,”程澈懒声道,探身去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盒里翻找,“见见呗,瞧瞧都是个什么王八兔子”
    老张又絮絮叨叨说什么,他不大听清,全被储物盒里被东西压着的一夹黄纸吸了注意。
    呼吸提着,怕重了就扰着。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张……奖状。
    上面通用碳素笔手写:
    感宇宙各处花草树木,精灵神游,仙说证下,程澈先生实为君子良人,系八十二番武艺,样样精通,般般厉害。幸得所见,常待感怀,敬送二十四孝好男友称号。以兹鼓励,聊表情意。
    ——爱人许之卿立
    留书于某年某月。
    这是许之卿的车,程澈后知后觉想到。
    程澈掐着那张奖状,一遍一遍的看。他很多年没见过许之卿的字了。尽管看得出用笔人很谨慎,整体看去却仍不算工整,笔书与过去差些,少了当时那股劲挺的孤傲意味。但这依然是许之卿的字,一笔一划全是许之卿的气息,许之卿的情动,许之卿感而未发的晦涩爱意。
    储物箱里还有东西,一个小丝绒盒子,跟着储物箱的开关咕噜噜滚转。
    手机里老张的声音催他,“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怎么不说话?没信号了…?喂……?”
    程澈说,“明天说,我挂了”
    声音比原先还抖得厉害,强忍着没透出哭腔来,旁人只当他嗓子又坏了。
    仅凭着月光,程澈将那盒子取出来。摆到跟前迟迟不敢打开,心脏悬空不落。深吸了口气,他滑了几次手又用点力气才打开。
    里面一对戒指,极素的款式。借着月光细瞧才能看出上面刻着纹路,恰是程澈认得的俄语。
    一个写缠绵爱人。
    一个说不离爱人。
    ——
    “想要什么?”
    “慢慢悟”
    “能不能给点提示?”
    “嘶——,你怎么就不往我身上多花点心思”
    “知道啦”
    ——
    程澈紧抱着那一张奖状和一个首饰盒子,在一条无人的道路上,一辆空荡的车里,放声大哭。
    夜已深了,路上很静。车也熄了火。只有月光可瞧。
    堵了许多天的那口石头,终究是轰轰烈烈的吐了出去。他原本以为的,自己一厢情愿的成分多。一路走来说是战战兢兢不算过,很怕哪一步说的错了,走的错了,又将人丢了。
    他一直气许之卿不信他,却才清醒于自己,也没相信许之卿对他情感。他们两个都一样。
    一样糊涂,一样胆小脆弱。
    不如说,原来这世间,得了情病的全都一副模样。战战兢兢,患得患失,怕得到又失去,怕失去不回来。怕苦,怕酸,甜也怕,怕好运不长久,怕如水中月,可怜梦的,天亮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