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琅,是我。”姜君瑜将他的五根手指全拢进掌心,先是抿唇和他说:“灭了你的烛火,不好意思……”
而后,她终于想起灭烛火的缘由,将藏得严严实实的棋盘露出来给他,姜君瑜笑起来,在暗淡的屋子里,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说:“这个送你。”
裴琅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因为光亮一点点平息,又因为姜君瑜的话重新乱七八糟、重重地跳着。
他没被抓住的手按了下心口,想开口,却发现喉间有些干涩。
裴琅想,自己待在很多算计和猜疑的地方,习惯揣度、喜欢滴水不漏,感情是最无用而危险的东西。
但在这一刻,所有的谨慎、分寸全成了筛粉。在昏暗的烛火下,他只能看到姜君瑜漂亮而生动的表情。
也只能感受到,自己被攥紧而失序的心。
第20章
“喜欢么?”姜君瑜轻声问他,忽然想到自己喝得很苦的汤药,觉得要是裴琅不喜欢的话,也不管他是不是太子了,反正狠狠骂他一顿。
这顿骂终究没说出口,裴琅好像还没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慢半拍地点了下头。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姜君瑜干巴巴:“可以起来了么?我腿有点麻。”
裴琅跟着站起来,目光追随着她,叫姜君瑜有些奇怪,下一瞬,她听到裴琅神色莫名的问:“你大晚上不回姜府就为了这个?”
“不然呢?!”姜君瑜反问他,一双眼睛漂亮:“你不要还给我。”
裴琅手一抬,棋盘被举起,姜君瑜够了下,没拿到,发现实在是被他举得有些高,于是干脆跳了几下。
裴琅肩膀被她搭着,没想到姜君瑜会跳起来,怕她没站稳,另一只手臂顺下去将她拦腰环住。
姜君瑜停顿了下,因为裴琅忽然之间的弯腰,鼻尖忽然离他很近能闻到对方身上混着竹香和名贵香料的味道。
铺天盖地的,好似清晨的一片花瓣,将里面的露珠包裹着,她也被无处不在的味道裹挟。
裴琅喉间微动,姜君瑜的视线跟了过去,发现之后脸上有些发烫,移开视线。
裴琅忽然将手收了回去,棋盘被他放在身后的桌上,他低头垂下眼皮,遮住眸中的神色,叫姜君瑜一时看不清,只能听到他说:“天色已晚,姜小姐回房吧。”
*
等人走了之后,裴琅终于将目光落在棋盘上,他的指尖碰上棋盏的棋子,冰凉的,同他的温度一样。
十八看到厢房内灭了灯就急,碍于姜君瑜在,进去难解释,到底忍住了,看到人好不容易 走了,连忙进来,确定裴琅安危。
结果发现对方神色不明地望着一个没见过的棋盘,出声:“主子?”
裴琅将思绪拉回,视线却没有收回,他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今日下了雨,明日还会么?”
“兴许?”十八试探地回答。
裴琅没说对这个答案满不满意,只是拉了下嘴角,再给他下逐客令:“你出去吧。”
“宣永十七年五月十六日,殿下一夜没睡。”十八写完,看看初升的太阳,满意地收回账本。
*
搞什么。
姜君瑜觉得裴琅的情绪就像汴梁难辨的天一样,时晴时雨的。
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前日还送了个棋盘,照理说应当有所改进,可是裴琅忽然好似终于结完了的冰块,任凭姜君瑜怎么说话都回的不多,脸上情绪也是。
现在连见都难见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裴琅还不是陛下,就已经这么难搞定了。
姜君瑜发愁,正巧外祖找她有事,于是同门口的侍从说不找裴公子了,叫风寒的裴公子好好休息。
她特地强调了“风寒”两个字,也不知道念给谁听的。
这裴琅这碰壁就算了,连在外祖那边也是。
“元家那小子有什么不好的?”老太爷不明白,气得不行。
“太矮,太黑,不好看,配不上我。”姜君瑜瞎说,敷衍他,又问:“不是之前还不愿意我嫁人,今天就说找媒人相看了我们的八字?”
老太爷心虚地碰碰鼻子,先前是因为不愿姜君瑜离家,现在发现外孙可能回京燮,嫁了汴梁户,离家不离家的不重要了,想叫人留在汴梁最好。
“总之今夜请了人来用晚膳。”老太爷下令:“不许不来。”
姜君瑜反对无效,只好答应了,不清不愿地离开了。
姜老爷子刚送走了一个,正堂又来一个。
十八面色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同人坐着喝了三杯茶,实在喝不下去了,才说自己同裴太子要南下寻亲,不日就离开姜府。
姜老爷子好客,自然是不情愿的。
十八没办法,一边同人说客套话一边又被留着喝了四五杯茶才将主子交的任务完成。
姜老爷子忽然灵光一闪,担心客人猜测今晚宴席不请他们,实在不是待客之道,只好委婉地同人说了,今晚是给外孙女和元家公子相看办的,此番不请,实在是家事。
十八听得迷迷糊糊,记下了,打算回去一字不差地复述给裴琅听
他捂着肚子出门,心说下次这种同殿下说,让他自己来得了。
*
今夜实在是很无聊的一顿宴席,两家人聊了半天,只有两位当事人兴致缺缺,姜君瑜同元越交换个眼神,意思是借口一起溜了算了。